海浪撞碎在礁石上的轟鳴突然變調，兩團青白霧氣托著青瓷杯在石洞內緩緩旋轉，杯沿凝著的水珠竟逆著重力聚成細小水龍。
    兩人盯著懸空的茶盞發怔：這是靈力，終於看到一個仙修了。
    “茶就不喝了，前輩的好意心領了！”扶搖瞬間被激起，突然踏前半步，腰間玉佩的青鸞紋猛地亮起。
    話音未落，右側岩壁突然凸出半張石桌，桌角雕刻的纏枝蓮紋還沾著新鮮石屑。
    懸空的茶盞像是撞上無形屏障，在離桌麵三寸處驟然頓住，敖城瞳孔裏映出的靈力光網突然泛起漣漪，兩滴茶水濺在石桌上竟凝成冰晶。
    “您是萬花仙子的什麼人？”敖城的青銅護腕砸在石地上，甲片間滲出的海水在青石上洇出暗痕。
    他盯著扶搖掌心亮起的青鸞印記，喉結滾動時，後頸的鱗片紋路在火光下若隱若現，那是鮫人族特有的化形未穩征兆。
    扶搖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抬手，發間的玉簪突然飛出萬點綠光，在洞頂聚成旋轉的蓮台虛影。
    敖城突然伏身叩首，額頭撞在刻著戰紋的石板上：“屬下不知上仙駕臨！”
    他背後的鎧甲縫隙滲出更多海水，在地麵彙成微型漩渦，“天蛟營八千子弟若早知道是您……”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八千杆長槍頓地的聲響，聲波震得洞頂鍾乳石紛紛墜落，其中一塊恰好砸在茶盞旁，將冰晶震成齏粉。
    “現在覺得我們還是外人？”淩霄按住腰間天波令，令牌突然發燙，暗紋裏滲出的紅光與扶搖的青鸞綠光在半空交織。
    他看見敖城後頸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白，這是鮫人情緒激動時的體征，如同人類急紅了眼。
    “屬下不敢！”敖城扯開衣襟，胸口猙獰的疤痕突然滲出藍光，“屬下這便如實稟報。我們天蛟營……整個崖洲島，都不是人族。”
    他的指甲刮過疤痕邊緣，石洞內突然卷起海風，吹得岩壁圖騰的持戟鮫人仿佛活了過來，“我們是海界的鮫人族，從千年大戰的屍山裏爬出來的遺民。”
    扶搖的青鸞紋突然劇烈發燙，她看見敖城瞳孔裏翻湧的血浪，前年前的渤海灣，十萬海蛟戰船列成月牙陣，鱗甲反光映得海天皆赤。
    領頭的金鱗蛟王甩動尾鰭，掀起的巨浪裏浮出無數持戟鮫人，他們腰間的玉玦在陽光下連成光帶，那是海族特有的護心咒。
    “根據海界古籍記載，上古時期，魔域的黑鱗獸從海溝裏鑽出來時，”敖城的聲音混著回憶的海浪，
    “每頭都馱著三個持斧魔將。先祖的運輸營烏木船剛繞過西海龍宮，就看見主艦隊被黑鱗獸的毒涎化成血水。”
    他突然抓起酒壇砸向岩壁，酒液在圖騰的鮫人臉龐上凝成血珠，“我祖先當時是運輸營校尉，他砍斷自己尾鰭才拖著半船傷兵遊出毒霧區。”
    淩霄的天波令突然震得他掌心發麻，令牌暗紋裏滲出的紅光竟在半空聚成戰船殘骸。
    一段段記憶碎片從令牌的暗紋裏咆哮而出，在眾人眼前彙集，組成了一幅波瀾壯闊而又悲壯的拚圖。
    在記憶拚圖中，艦船的斷桅上掛著殘缺的鮫綃旗，旗麵上的北鬥紋被魔火灼成焦黑，那是海蛟大軍的標誌。
    遠處的水晶宮正在坍塌，無數鮫人幼童抱著珊瑚柱隨海浪漂走，他們發間的珍珠發飾在血水裏明明滅滅。
    “軒轅大帝降臨那天……”敖城的指甲掐進掌心，滲出的藍色血液在石桌上繪出半島輪廓，“他的昆侖劍劈開海麵時，劍氣把整片魔域黑鱗獸釘在海溝壁上。”
    回憶裏的劍光過於刺眼，扶搖不得不閉上眼，卻仍能看見大帝袍角的雲紋掃過海麵，將殘存的鮫人護在劍氣形成的光罩裏。
    “後來大帝劈開半島時，”敖城指向洞外的深淵，霧靄中突然浮現出巨斧劈山的幻象，“東邊的崖壁上還嵌著我族先祖的斷刃。”
    他的青銅令牌突然飛起，與淩霄的天波令相觸的刹那，兩道靈力在半空織成地圖，原本連接大陸的半島被劍氣削成孤島，斷裂處的崖壁至今還留著劍痕形成的潮汐洞。
    扶搖的青鸞紋突然化作流光，繞著地圖飛行時點亮了七處紅點：“這是你們先祖布下的七重機關？”
    她看見記憶裏的鮫人壯士背著炸藥包躍進崖縫，他們腰間的玉玦碰撞聲與鑿石聲混在一起，形成悲壯的節奏。
    敖城點頭時，後頸的鱗片簌簌掉落，每片都映出當年埋設機關的場景，第三重機關的巨石裏，還嵌著未爆的鮫人的血魄炸藥。
    “鮫人用海蛟油浸透黑帆，”淩霄突然摸到袖口的濕痕，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淚了，“是為了悼念那場大戰。”
    他看見記憶中最後一艘海蛟戰船沉沒時，所有鮫人同時割破手腕，鮮血在海麵聚成永不消散的血月，那是給幸存同族留下的路標。
    “現在海界隻剩下天蛟營？”扶搖的指尖撫過拚圖上的南海區域，那裏突然浮現出重建中的水晶宮虛影。
    敖城掏出一枚珍珠，珠光照亮的岩壁上竟顯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名字旁都刻著魚尾紋，其中最小的名字旁還畫著奶瓶，那是十三歲遺腹子的標記。
    “新任南海廣利王每天都在熔珊瑚重建結界……”敖城的珍珠突然裂開細縫，滲出的海水在石桌上聚成魔域徽章的形狀。
    “但魔域的黑鱗獸正在海溝裏磨牙，它們的獠牙比三百年前更長。”
    他扯開鎧甲露出的疤痕突然發燙，那是當年被遺留的魔涎灼傷的印記，至今仍在滲出毒藍色的液體。
    洞外突然傳來海嘯般的戰吼聲，八千鮫人同時催動靈力，崖壁上的機關陣亮起幽藍光芒。
    淩霄的天波令與敖城的令牌突然懸空相吸，玉紋與青銅斷口處滲出的光交織成劍形，那是軒轅大帝當年留下的劍意，此刻正順著靈力脈絡傳遍整個崖洲島。
    “待天帝蘇醒時，”扶搖的青鸞紋突然化作長劍，劍尖挑起敖城的珍珠拋向洞頂，“我們會與你們共戰魔域。”
    她看見珍珠爆裂的刹那，所有岩壁刻字都滲出金光，拚成完整的《海界戰紀》：當青鸞與天波令共振時，斷龍崖的鎖妖陣將為正義而開。
    淩霄在刹那間明白了軒轅瀟瀟密信所寫：“這枚令牌從不是枷鎖，而是連接外界的鑰匙。”外界恐怕是指人、仙、海界，甚至還有其他未知的世界。
    當敖城與扶搖的靈力同時注入令牌時，洞外的黑帆突然全部揚起，八千艘戰船的桅杆上同時亮起青鸞與天波令的光紋。
    敖城突然咳出藍色血液，血珠落在天波令上竟凝成劍穗：“其實金鱗蛟王在臨終前，已用全身精血為我們打通了海底密道，但密道通往哪裏，隨著金鱗蛟王魂飛魄散而成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