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和扶搖立在港口的棧橋邊，鹹腥的海風卷著細碎的沙粒，拍打著他們的衣角。
    遠處，崖洲島像一頭蟄伏在海霧中的巨獸，若隱若現，島上茂密的山林在暮色中化作一團濃稠的黑影。
    “去天蛟營是要渡海的。”淩霄望著遠處的島嶼，聲音被海浪聲吞沒了大半，
    “那營盤建立在崖洲島上，四麵皆為大海，島上的風土人情自成體係。其不隻是和中原的差異很大，就算是和一海之隔的嶺南地區也是有著不小的差異。”
    扶搖微微皺眉，她的目光掃過碼頭上忙碌的漁民。
    這些人皮膚黝黑，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他們搬運貨物時的動作嫻熟卻沉默，沒有絲毫交談的跡象。
    “九州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說法，顯然這個說法在這裏是不適用的。雖然四周是大海，但聽說崖洲島民卻不吃海貨，更多是吃些水果和山貨。”
    她喃喃自語，“外人猜測，可能是和崖洲的山多林密有關係。”
    兩人在港口轉悠了許久，終於尋得一船家。
    那船家是個滿臉皺紋的老者，正蹲在船頭修補破洞，鬆脂與桐油的氣味混著海風撲麵而來。
    老人布滿裂口的手指突然僵住，渾濁的眼睛盯著扶搖腰間的昆侖玉墜：“兩位客官要去崖洲水師營？這裏風大浪急，小老兒這船可不行……”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用纏滿繃帶的左手捂住右耳，那裏缺了半隻耳垂，傷口邊緣呈焦黑狀，像是被某種高溫灼傷。
    “老伯，我們願出雙倍船資。”淩霄掏出一錠銀子，卻見老人的漁船突然劇烈搖晃，船舷上不知何時爬滿墨色的螃蟹，蟹鉗在木板上劃出刺耳聲響。
    老人慌忙用船槳驅趕，驚起的蟹群中，幾隻蟹殼上竟浮現出天蛟水師的玄鳥徽記。
    第二家船主是個獨眼漢子，聽到“水師營”三字，獨眼瞬間布滿血絲。
    他猛地扯開衣領，露出胸口猙獰的疤痕，那疤痕蜿蜒如蛇，赫然是被船錨鐵鏈灼燒的痕跡：“三年前我載過個書生去崖洲，船行到黑鯊礁就出事了。”
    他壓低聲音，獨眼死死盯著海麵，突然噤聲，喉結劇烈滾動，“總之，活下來的人都受傷了，我瞎了隻眼……”
    第三艘船上，船家婆正用朱砂在船帆上畫避邪符咒。
    當扶搖詢問時，她手中的毛筆“啪嗒”掉在甲板上，濺起的朱砂在帆布上暈開，竟形似一隻掙紮的手。
    “姑娘，你可知崖洲島的潮水為何是暗紅色？”她湊近時，扶搖聞到一股濃重的屍臭味。
    “二十年前，水師營剿滅海匪，把八百俘虜綁在礁石上喂鯊魚。從那以後，每逢月圓，海裏就會浮起穿水甲的骷髏，舉著發光的魚叉找活人換命。”
    隨著詢問的船家越多，詭異的故事愈發離奇。
    有船家說島上的椰子樹會在夜裏行走，樹根沾滿人血；
    還有人賭咒發誓見過水師營的戰船噴出黑霧，所過之處海麵浮起密密麻麻的銅錢，而那些銅錢，正麵刻著當朝皇帝的頭像，背麵卻是猙獰的鬼麵。
    “這些人瘋了不成？有生意不做！難道水師營有什麼恐怖的地方？沒人敢去。”扶搖疑惑地看著那些匆匆離去的船家，眼中滿是不解。
    淩霄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嗯嗯，估計有些問題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裏這麼大的港口，一定會有商船停靠，我們搭商船去好了。”
    話音剛落，遠處的海麵上，一個黑影正緩緩靠近。
    隨著黑影越來越近，巨大的輪廓逐漸清晰，一艘龐大的商船，船帆上印著醒目的水師營徽記。
    “兩位客官，那邊來的是水師營的運輸船，你們也是運氣好，他們半個月才過來一趟。”邊上的船家湊過來，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
    “你可以找船長碰碰運氣，船長是個厚道之人，估計會願意帶你們一程。順路帶到島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能不能讓你進水師營就難說了。”
    另一個船家也附和道：“是的，不過你們去島上也要注意，他們不歡迎外人上島，我們去都是不理不睬的。”
    “你膽子也太大了，這事情都敢說出來，若是傳到他們那些人耳朵裏，你就別想做生意了……”第一個船家臉色驟變，急忙出來製止。
    剛剛說話之人立馬閉上了嘴，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淩霄和扶搖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緊。
    看來此行注定充滿艱難險阻，但他們藝高人膽大，明知山中有老虎，偏向虎山行。
    不大一會兒，大船緩緩靠岸。
    甲板上響起陣陣腳步聲，一群身著同一服飾的人走下船來。
    他們每人推著一輛小車，動作整齊劃一，將船上的貨品搬進碼頭邊的庫房裏。
    接著，又從庫房裏搬出一些貨品，陸續搬回船上。整個搬運過程井然有序，沒有絲毫嘈雜之聲，一看就知道隻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隊才能有這樣的秩序。
    待搬運得差不多了，淩霄和扶搖走上前去。
    還沒等他們靠近大船，便被兩名值守的士兵攔住。
    士兵手持長槍，眼神警惕而威嚴：“海蛟營辦事，閑雜人等請勿靠近。”
    “這位小哥，麻煩通報下船長，我們想搭船去崖洲。”淩霄想著現在還不方便表露身份，便沒有拿出令牌，隻是找了個搭船的借口。
    士兵麵無表情地重複道：“海蛟營辦事，閑雜人等請勿靠近。”
    “魚兒，我來試試吧。”扶搖見狀，輕聲對淩霄說道。
    她走上前，直視著士兵的眼睛，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量：“你帶我們去找船長。”
    士兵的眼神突然變得呆滯，機械地回答道：“諾！”然後轉過身，在前麵帶路。
    五人一起往船上走去，淩霄這次隻帶了兩名護衛同行，主要也是考慮到要出海，人多了動靜太大反而不好。
    看著扶搖的舉動，淩霄心中滿是疑惑，剛想開口詢問，扶搖便說道：“你還記得《混沌諸神》中記錄萬花仙子的那個篇章，殘缺掉的部分被我悟出來了，就是在觀雲小築的時候。”
    淩霄心中暗自驚歎，表麵卻不動聲色：“還真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等我閑下來，我也得多看看那幾本古籍，說不定我也是個天才。”
    船頭，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指揮船員整理繩索。
    看到士兵沒有通報就直接帶四個陌生人上船，他眉頭一皺，正要發火：“你……”
    話還沒說出口，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淩霄手中若隱若現的令牌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