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雲翳時，扶搖在朦朧中翻了個身，伸手探向身側卻撲了個空。
    睜開眼，平整的床褥泛著冷意，唯有枕邊殘留著《混沌之源》壓出的淺淺痕跡。
    她猛地坐起，這才發現淩霄歪躺在三尺外的地板上，發間還沾著昨夜打翻的酒漬，手中仍死死攥著古籍。
    “原來醉倒的不止我一個。”扶搖輕笑一聲，輕輕抽走他手中的書，在冰涼的木板上躺下。
    當淩霄的頭枕上她的手臂時，殘留的酒香混著鬆脂氣息撲麵而來。
    “嗯？”淩霄驟然驚醒，望著頭頂晃動的杉木橫梁，眼底滿是迷茫，“我明明在看……”
    他的目光掃過攤開的古籍，書頁間夾著的五彩靈石殘片正泛著微光，“這酒勁竟比沈老城主家的醉仙釀還烈。”
    “快看看這個。”扶搖將《混沌之源》推到他麵前，指尖點在“天魚轉世”的段落：“女媧補天的靈石，仙界輪回的秘辛……原來我們身上的胎記和玉佩，早就寫在萬年前的預言裏了。”
    敲門聲恰在此時響起，銀鈴少女的聲音混著油茶香飄進屋內：“貴客，族長備好了送行宴。”
    辰時三刻，兩人在寨門前與老族長作別。
    淩霄望著手中重新校準的星圖，終於明白為何前幾日總在迷霧中打轉，原來正確的路線，竟藏在睢族圖騰與北鬥七星的夾角裏。
    “多虧了瀟瀟的卦象。”扶搖撫過發間銀蝶步搖，它正隨著風向微微震顫，指向西南天際。
    馬蹄聲踏碎晨霧，兩人沿著睢族護衛指引的山道疾馳。
    身後，老族長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從鹿皮袋中取出半塊蝶形玉佩，與扶搖遺落的發簪碎片嚴絲合縫。
    山風掠過寨中星圖幡，將某個被歲月塵封的預言，再次送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這天，天狼營的瞭望塔突然爆發出狼嚎般的歡呼。
    當淩霄的身影掠過轅門時，正在值崗的刀盾手們竟將兵器擲在地上，爭相衝上來拍打他的肩膀。
    銅鈴般的笑聲驚飛了簷下雀鳥，扶搖看著被十幾條大漢簇擁的淩霄，忽然想起虎賁營中被眾人仰望的場景，原來無論在何處，他總能輕易贏得人心。
    “老大！您可算回來了！”黑熊般的巨漢鐵牛推開人群，絡腮胡上還沾著早飯的蔥花，“上次您帶的蜜漬梅子吃完了，這次可捎了新花樣？”
    他身後的幾個年輕士兵擠眉弄眼，其中一個偷瞄著扶搖，耳尖紅得快滴出血來。
    “都讓讓！讓老大喘口氣！”
    “大帳已備好香茶，還有您惦記的南域茶酒。”
    帳中燭火搖曳，地圖上的朱砂標記還停留在上次議事的位置。
    黑旗旗主石堅呈上的軍報裏，幾處密文用雌黃圈出，那是隻有天狼營核心將領才懂的暗語。
    當淩霄說到蘭帝赬謀反細節時，鐵牛的拳頭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酒盞裏的奶酒泛起漣漪：“皇帝老兒連肱骨之臣都猜忌，不如咱們——”
    “皇帝要卸磨殺驢。”淩霄的聲音低沉如鐵，指尖劃過地圖上的紅色標記，“天狼營的刀，時刻都是鋒利的。”
    他抬頭看向眾人，燭火在瞳孔裏跳動，“即日起，全營進入一級戰備……”
    帳外忽然傳來戰馬嘶鳴，一匹渾身浴血的斥候馬衝破轅門。
    騎手摔下馬背前，往帳內擲出一枚染血的信鴿。
    展開後，竟是軒轅瀟瀟的親筆密信，朱砂字在晨光中觸目驚心：“星象異變，紫微帝星旁現客星，主兵戈起於蕭牆……”
    石堅接過信箋時，粗糲的指腹擦過“星象”二字，忽然咧嘴一笑：“管他什麼星象，咱們天狼營的兵戈，向來隻護蒼生。老大若要起事，兄弟們這條命就賣給您了！”
    他的話音未落，帳外突然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應和，仿佛連營外的蒼狼都在同聲嘶吼。
    扶搖望著群情激奮的將士，忽然明白為何淩霄能成為天選之人，不是因為預言或神器，而是因為他眼底燃燒的光，能將所有人的希望都聚成火焰。
    而他們即將踏上的，或許不隻是一場兵戈之劫，更是要在混沌中劈開新天的壯舉。
    淩霄展開泛黃的羊皮輿圖，燭火將他眼底的星火映得愈發熾烈，他的指尖重重壓在地圖中央，“朝廷內鬥如沸湯，北疆的狼騎啃食邊境，南越的毒瘴吞沒商路，可我們的糧餉還得靠自己去山林裏獵熊換錢！”
    鐵牛攥緊的拳頭發出骨節爆響：“那皇帝老兒，還讓咱們去當送死的炮灰！”
    “不錯！”淩霄猛地扯下披風，露出內衫上暗繡的狼首圖騰，“蘭伯伯、阿侖兄長、墨三與我，在姑蘇城的寒山寺裏對月盟誓，與其像喪家犬般被追殺，不如揮戈自立！”
    他展開袖中密信，信紙邊緣還沾著未幹的血跡，“軍師已在暗中招募死士，那些從北疆雪原歸來的老兵，個個都能徒手撕裂狼群！”
    帳內忽然陷入死寂，唯有火盆中木炭爆裂的聲響。
    “軍師已在虎賁營暗中招兵，而我手裏的這四枚令符……”淩霄從懷中掏出四枚青銅令符，帳中火把突然劇烈搖曳，映得他眼底寒芒閃爍。
    青銅令符相撞發出清越鳴響，“喚龍令、天波令、峰火令、峰煙令，統轄七個大營！這些原是原是阿侖兄長與蘭伯伯的心血，如今他們卸甲藏鋒，將虎狼之師托付於我。”
    喚龍令上的燭龍紋吞吐著幽藍磷火，天波令的蛟龍浮雕竟在光影中遊動。
    “老大！那咱們接下來咋幹？”偏將們齊刷刷往前半步，腰間佩刀撞出清越鳴響。
    “看這裏！”淩霄長劍出鞘，劍鋒劃過輿圖北方，“喚龍令守北疆，燭龍營、應龍營，加上即將建起的驍龍、威龍二營，要讓北狄的狼騎不敢南下半步！”
    劍刃一轉指向南海，“天波令鎮南疆，天狼營、天熾營與天蛟水師，再於南康立起天捷營，南越的毒瘴擋不住我們的刀鋒！”
    他收劍回鞘，目光掃過眾人：“烽火令用來調動西部土番邊軍，蘭伯伯會在土番邊軍裏練出橫掃西北的漠西方陣；烽煙令暫握虎賁營，待天下初定，就是我們北伐西征的尖刀！”
    最後，他的手掌重重壓在天狼營的標記上，“而我們九真的天狼營，眼下擴充兵力，將來分兵建天捷營、踏平南越……這九州，該換個新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