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慢慢靠近的雪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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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捅進鎖孔的時候哢噠響了一聲,在深夜的樓道裏格外清晰。
我擰開門,撲麵而來的是出租屋裏熟悉的、帶著點舊家具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
玄關燈是聲控的,我跺了跺腳,暖黃色的光才慢悠悠亮起來,照亮鞋櫃上歪歪扭扭放著的舞蹈比賽獎狀
那是我十八歲拿的,邊角都卷了邊,卻還是舍不得扔。
“呼——”我把肩上的黑色帆布包甩在門口的舊沙發上,包帶子勾住了沙發扶手上掛著的灰色衛衣,衛衣下擺晃了晃,
這沙發是我從二手市場拖回來的,坐下去會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隻老狗在打呼嚕。
我沒開燈,借著玄關的光摸進廚房,擰開水龍頭灌了半杯涼水。
冰涼的水滑過喉嚨,才讓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從清吧出來到現在,心跳就沒真正慢下來過。
剛才在地鐵上,我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掠過的霓虹燈光,腦子裏反複回放的全是徐行之低頭看劇本時,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的淡淡陰影,
還有他說“叫我行之就好”時,嘴角那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許願,你出息點行不行?”我對著空蕩蕩的廚房小聲嘀咕了一句,把水杯放在水槽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脫了鞋,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從腳尖蔓延上來。
臥室的窗戶沒關嚴,留了條縫,夏末的風帶著樓下燒烤攤的孜然味溜進來,吹得窗簾輕輕晃動。
我撲到床上,臉埋進枕頭裏,枕頭套是昨天剛換的,印著卡通小熊,還是我媽從老家寄來的。
天花板上的牆皮有一小塊剝落了,在昏暗裏像朵模糊的雲。
我伸出手,指尖虛虛地劃過空氣,好像能摸到那片剝落的邊緣。
今天早上六點半的鬧鍾響的時候,我還在夢見自己在練習室跳錯了拍子,被隊長揪著耳朵罵。
誰能想到,十二個小時以後,我會和徐行之坐在清吧的包廂裏,聽他講劇本裏的細節,聞著他袖口若有似無的雪鬆味。
一切都像按了快進鍵的電影,不,比電影還離譜。
我翻了個身,床單被蹭得沙沙響。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一下,是林小滿發來的消息:“許願,聽說你跟徐行之搭戲了?**啊!”
我回了個“加油”的表情包,卻沒什麼力氣打字。
腦子裏全是徐行之。
他講戲時專注的眼神,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他送我到清吧門口時,站在路燈下的身影。
他明明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可今天卻耐心地跟我講了兩個小時的劇本,連我緊張時摳手指的小動作都注意到了,還笑著說
“別把劇本摳破了,明天還要開機”。
我伸手摸了摸枕頭底下,掏出被壓得扁扁的劇本。
封麵上“ParallelStars”的字在昏暗裏閃著微光,夏星的名字旁邊,我用熒光筆塗了個小小的笑臉。
一個月前,這本子還躺在導演的辦公桌上,現在卻在我手裏,邊角被我翻得毛了邊。
不能給劇組抹黑。
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徐行之那麼厲害的人都這麼認真,我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明天開機儀式,媒體會拍照,我得站得筆直,不能像今天在清吧那樣緊張得直搓手。
還有第一場對手戲,夜市裏的相遇,我得把每個表情眼神都刻在腦子裏,讓徐行之看到的時候,不會覺得“這小子怎麼連演戲都這麼生硬”。
窗外的路燈透過窗簾縫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我盯著那道光,忽然覺得它有點像徐行之看我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光芒。
他為什麼會接這部戲呢?
李哥說他是看中了林薇導演的班底,可我總覺得……好像沒那麼簡單。
今天在清吧,他說到“夏星的眼神很幹淨”時,語氣裏有種很溫柔的東西,不像在說角色,倒像是在說……我?
不可能,許願你別胡思亂想了。我甩了甩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趕走。
徐行之是大明星,見過的人比我吃過的鹽都多,怎麼會注意到我這點小心思。他隻是敬業,隻是對每個搭檔都這麼耐心而已。
可是……
可是他今天喝的那杯薄荷汽水,明明是我點的口味。
他送我到地鐵口時,明明可以直接上車,卻站在原地看我走了好遠才轉身。
他說“叫我行之就好”時,眼神裏的笑意那麼真實,不像演出來的。
我把臉埋進被子裏,悶悶地哼了一聲。算了,不想了。想再多也沒用,不如多背兩遍台詞。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豪華公寓】
徐行之鬆開領帶,將自己扔進寬大的真皮沙發裏。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車流如織,霓虹閃爍,卻不如剛才清吧裏,許願眼睛裏的光來得明亮。
他伸手拿起茶幾上的劇本,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許願”兩個字。
今天這個新人,緊張得像隻受驚的小鹿,說話時眼睛總是亮晶晶的,帶著點不加掩飾的崇拜和好奇。
當他說到“夏星像野草”時,許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脫口而出
“我知道!就像我們練習生,每天被罵得狗血淋頭,還是要爬起來繼續跳!”
那瞬間的鮮活和純粹,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太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幹淨得像山澗的泉水,沒有一絲雜質。
娛樂圈裏太多人戴著麵具,眼神裏藏著**和算計,而許願的眼睛,卻像盛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直白地閃爍著對夢想的渴望。
他想起自己剛入行時,也是這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後來被打磨得棱角盡失,才學會了用冷靜和疏離做保護色。
可今天看著許願,那些快要遺忘的、關於“熱愛”的原始衝動,好像又被勾了起來。
為什麼會接這部戲?林薇導演是原因之一,劇本的打磨也是。
但更重要的,是那天在他們公司樓下,偶然看到許願在練習室裏跳舞的視頻。
沒有華麗的舞台,沒有炫目的燈光,他隻是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對著鏡子一遍遍地跳,汗水浸透了衣服,眼神卻始終專注而明亮。
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還有今天在清吧,許願喝薄荷汽水時,會偷偷把薄荷葉挑出來放在紙巾上;
講到興奮的地方,會手舞足蹈,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緊張時會摳手指,被他發現後,耳朵尖會悄悄泛紅。
這些細微的、充滿生命力的小動作,讓他覺得有趣,甚至……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那雙眼睛染上角色的悲傷,舍不得看到它失去現在的光彩。
這想法有點反常。
他徐行之,什麼時候會對一個剛認識的新人產生這種保護欲了?
大概是太久沒遇到這麼“真”的人了吧。
許願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心裏激起了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漣漪。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是助理發來的明天開機儀式流程。
他回複了個“好”,指尖卻在屏幕上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相冊,找到今天在清吧**的一張照片
許願低頭看劇本,陽光落在他發梢,側臉的線條幹淨而柔和,嘴角微微上揚,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
也許,這次的拍戲,會比想象中更有趣。
這個叫許願的小子,說不定真的能給他帶來點不一樣的東西。就像他袖口的雪鬆味,清冽而持久,不知不覺間,就鑽進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