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清吧裏的薄荷汽水與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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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讀會結束的掌聲響起時,我感覺自己像塊被擰幹又泡濕的海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劇本被我攥得變了形,封麵上“夏星”兩個字被手心的汗漬暈開,像滴在宣紙上的墨,一點點洇開模糊的邊緣。
“辛苦了各位,今天就到這裏,”林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明天上午九點開機儀式,大家別遲到。”
人群開始騷動,椅子摩擦地毯的聲音、收拾劇本的嘩啦聲、低聲交談的嗡嗡聲……我坐在原地沒動,直到旁邊的蘇茵碰了碰我
“許願,不走嗎?”
“啊?走、走!”我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把劇本塞進背包,拉鏈卡了好幾次才拉上。
額角的汗滴下來,砸在會議桌的墨綠色台布上,滲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徐行之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過嘈雜:“許願。”
我身體一僵,慢慢轉過身。他站在原地,白襯衫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那塊手表在頂燈的光線下閃了閃。
“徐……徐老師,”我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有事嗎?”
“今晚有空嗎?”他走過來,步伐不疾不徐
“想跟你碰一下劇本裏的細節,比如前幾場對手戲的節奏,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攥得發白的背包帶上,“一些需要磨合的地方。”
需要磨合的地方……我腦子裏瞬間閃過“天台吻戲”那幾個字,臉頰又開始發燙。
這理由太合理了,合理到我根本找不到拒絕的借口。畢竟他是前輩,又是對手戲男主,討論劇本天經地義。
“有、有空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飄,“在哪碰?”
“附近有個清吧,環境不錯,適合聊天,”徐行之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方便嗎?”
不方便!非常不方便!我在心裏瘋狂呐喊。但嘴上卻不受控製地點頭:“方便,方便。”
清吧開在酒店後麵的一條小巷裏,門口沒有顯眼的招牌,隻有一盞昏黃的地燈,照著“晚風”兩個鐵藝字。
推開門,一股混合著威士忌和淡淡煙草的氣味撲麵而來,低沉的爵士樂在空氣裏流淌,燈光暗得恰到好處,隻能勉強看清周圍人的輪廓。
徐行之熟門熟路地往裏走,帶我進了一個半開放式的包廂。
他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音樂,隻剩下隱約的吉他旋律透過門縫鑽進來。
包廂裏隻開了盞壁燈,暖黃色的光打在他半邊臉上,另一半隱在陰影裏,顯得輪廓格外深邃。
我拘謹地坐在沙發邊緣,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牛仔褲上的破洞。
沙發是絲絨材質的,摸起來有點涼。桌上的玻璃煙灰缸擦得鋥亮,反射著壁燈的光。
我不敢看徐行之,隻好假裝研究牆上掛著的老照片,照片裏是模糊的風景景象,泛著陳舊的黃色。
“坐這麼遠幹什麼?”徐行之的聲音在陰影裏響起,帶著點笑意,“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心裏“咯噔”一下,往旁邊挪了挪,卻還是離他有半個沙發的距離。
手心又開始冒汗,我在褲子上擦了擦,幹咳兩聲:“沒有,就是……有點熱。”
他沒接話,隻是看著我。
在這種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睛顯得格外亮,像藏在夜色裏的星,我的每個小動作都被他盡收眼底
比如我不停摩挲沙發扶手的手指,比如我時不時舔嘴唇的緊張,比如我飄忽不定、不敢和他對視的目光。
沉默像藤蔓一樣蔓延開來,纏繞得我喘不過氣。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離譜,簡直要跳出嗓子眼。
再不開口,我怕它真的會“撲通”一聲掉在地上,滾到徐行之腳邊。
“我……”
“你……”
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來。
“你先說。”徐行之的聲音帶著笑意,打破了尷尬。
我絞著手指,盯著沙發上的花紋,小聲說:“我不喝酒,隨便喝點飲料吧,喝酒誤事。”
其實我是怕喝酒壯膽之後,會做出什麼更尷尬的事來。
徐行之低低地笑了兩聲,那笑聲在安靜的包廂裏顯得格外清晰,像羽毛一樣搔過心尖。
“好,”他拿起桌上的菜單,沒看就對外麵喊道,“兩杯薄荷莫吉托,去酒精。”
很快,服務員送來了飲料。
高腳杯裏的液體是清澈的淺綠色,漂浮著幾片新鮮的薄荷葉,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拿起一杯,猛灌了一大口,冰涼的薄荷味瞬間從喉嚨涼到胃裏,稍微壓下了那股燥熱。
“感覺你很緊張,”徐行之看著我,指尖輕輕敲擊著杯壁,發出“篤篤”的聲響,“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要跟我拍戲?”
我差點被嘴裏的飲料嗆到,趕緊放下杯子,咳嗽了幾聲。
他怎麼這麼直接?!這個問題像顆炸彈,把我炸得暈頭轉向。
我以為他會先聊劇本,沒想到一上來就直擊要害。內心開始活絡起來:
什麼?徐行之這麼直接嗎?
他難道不覺得演這種戲很尷尬嗎別人遇到這種情況,不都應該默契地避開話題,先談工作嗎?
這就是傳說中演員的職業素養?
也太……太讓人措手不及了吧!
我緊張當然是因為你啊!
誰讓你是徐行之?
誰讓你是那個我隻敢在片場偷偷看幾眼的前輩?
誰讓你突然成了我要親的對象?
這事兒換誰誰不緊張?!
但這些話當然不能說出口。
我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甚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沒有啊,我就是……第一次拍這種戲,有點緊張,跟誰演都一樣……”
“哦?跟誰演都一樣?”
徐行之挑了挑眉,燈光在他眼底投下細碎的光斑
“那如果對手戲演員不是我,是昨天圍讀時坐你對麵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你也這麼緊張?”
他怎麼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我昨天確實偷偷猜過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是不是男主。
我咬了咬下唇,覺得自己像隻被貓盯上的老鼠,無處可逃。
“我……”我搜腸刮肚想找個借口,卻發現無話可說。
徐行之沒再追問,隻是端起飲料喝了一口,薄荷葉在他唇邊晃動了一下。
他看著我,眼神裏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情緒,像是探究,又像是……玩味?
“你為什麼會答應演這個劇?”
我突然開口,想把話題轉移開。這個問題我憋了很久,從今天在圍讀會看到他,一直想不明白。
以他的資曆和名氣,根本不需要接這種爭議性這麼大的BL劇。
徐行之放下杯子,手指在杯口繞了一圈,留下一圈水痕。他沉默了幾秒,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偽裝和緊張。
“如果我說,是因為你呢?”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我心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不停地在呐喊著:
因為我?!
徐行之接這部劇……是因為我?
開什麼玩笑?!我何德何能?!
他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還是我聽錯了?
以他的地位,想和他搭戲的人能從這裏排到外灘,
怎麼可能因為我這麼個十八線都算不上的小透明,就接一部可能影響職業生涯的劇?
這讓我怎麼接話啊?說“謝謝”?還是說“你別逗了”?
我的麵子有這麼大嗎?老天爺,這到底都是什麼事啊?!
我現在是在拍電視劇,還是在做什麼荒誕的夢?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心髒不聽使喚地亂蹦躂,這次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震驚和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慌亂。
包廂裏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壁燈的光暈在空氣中靜靜流淌,和著門外隱約傳來的爵士樂,以及我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徐行之看著我慌亂無措的樣子,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在陰影裏顯得格外溫柔,又格外……讓人捉摸不透。
他沒再說話,隻是端起那杯薄荷莫吉托,又喝了一口。
而我,隻能僵硬地坐在原地,手裏的玻璃杯冰涼,心裏卻像揣了團火,燒得我頭暈眼花,不知所措。
這個夜晚,顯然不會像我想象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