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片場外，我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
    手心潮得厲害，捏著劇本的邊角都被揉皺了。
    走廊盡頭的會議室門楣亮著“《平行線上的星星》劇組圍讀會”LED燈，
    字體是滾動的，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投下晃動的光影，像我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昨天在江邊長籲短歎的平靜全是假象。
    今早醒來，出租屋的窗戶縫裏漏進晨光，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十遍“你好，我是許願”，舌頭還是打結。
    林薇說圍讀會在片場的會議室，聽得我差點把手機掉馬桶裏
    怎麼這麼快就要去片場了，雖然那個環境比較容易讓人融入劇情中，但是我還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深吸三口氣，我推開門。
    “嘶——”冷氣撲麵而來，混著淡淡的咖啡香。
    會議室比我想象的還要大，長條形的會議桌鋪著墨綠色桌布，每個位置前都放著劇本、名牌和一瓶礦泉水。
    牆上掛著劇組的概念海報，兩顆交疊的星星在深藍色背景裏發光，下麵寫著“ParallelStars”。
    天花板嵌著隱蔽的射燈，光線柔和地灑下來，照得每個人的臉都很清晰。
    “許願？”門口傳來林薇的聲音，她今天穿了身米色西裝，頭發挽成低髻，比在服裝店見到時更顯幹練，“來得正好，快進來坐。”
    我點點頭，喉嚨有點發緊：“林製片人早。”
    走進房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短暫地落在我身上。
    大概有七八個人，三三兩兩地坐著聊天，麵前的名牌寫著角色名：編劇、導演、副導演……還有幾個應該是演員。
    我快速掃了一圈，沒一個熟麵孔，連在網劇片場見過的場務都沒有。
    心裏默默嘀咕：沒流量演員，這劇拿什麼紅？難道真靠我這個十八線愛豆和一堆生麵孔？
    挑了個靠近門的位置坐下，木頭椅子腿在地毯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我把劇本攤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封麵上“夏星”兩個字。
    對麵的女演員衝我笑了笑，遞來一顆糖：“你好，我演夏星的女朋友，蘇茵。”
    “你好你好！”我趕緊接過來，“我是許願，演夏星。”
    “知道知道，”她眨眨眼，“剛才林姐還念叨你呢，說你是個特別努力的好孩子。”
    努力的好孩子……我扯了扯嘴角，把糖紙剝開塞進嘴裏，甜得發齁。
    旁邊的男演員也湊過來自我介紹，是演夏星劇裏的師傅，說話帶著點東北口音，很熱情。
    但我還是緊張，手心的汗把劇本紙都濡濕了一小塊。
    目光忍不住在屋裏轉圈圈，猜著哪個會是和我演對手戲的邊呈。
    坐在導演旁邊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氣質沉穩；靠窗邊的年輕男生戴著眼鏡，文質彬彬；
    還有個穿皮夾克的男生，頭發染成淺棕色，眼神桀驁……到底是誰？
    “好了各位，”林薇拍了拍手，走到主位旁，“人差不多到齊了，我們先介紹一下主創團隊……”
    她依次介紹著導演、編劇，導演是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說話慢條斯理；編劇是個紮著髒辮的年輕姑娘，笑容很燦爛。
    我認真聽著，手裏的筆在劇本空白處畫著亂七八糟的圈圈。
    “……接下來是我們的兩位男主角，”林薇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又看向門口，“夏星，由許願飾演；邊呈的扮演者呢……”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帶著點歉意的笑意。“路上有點堵車，沒遲到吧？”
    我猛地抬起頭，筆尖“啪”地斷在紙上。
    門口站著的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卡其色長褲，手腕上還是那塊在燒烤攤見過的手表，在會議室的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
    他微喘著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嘴角卻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正環顧著房間。
    時間好像突然靜止了。周圍的議論聲、空調的嗡鳴聲、林薇的說話聲，全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隻能看見那個身影，以及他臉上那抹該死的、熟悉的笑容。
    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什麼？！
    這就是要跟我拍吻戲的男主角？！
    那個在網劇片場看我跳舞的徐行之？！
    那個在燒烤攤跟我拚桌吃串的徐行之？！
    那個我偷偷在心裏感歎“怎麼會有人穿背心都這麼好看”的徐行之？！
    老天爺，你不是在玩我吧？！
    這讓我怎麼吻得下去啊？！
    我的眼睛瞪得生疼，感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手心裏的斷筆掉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我卻渾然不覺。心髒像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高速旋轉著，撞得肋骨生疼。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我怎麼跟陳臻交代？他知道了肯定得把我罵到狗血淋頭！
    徐行之視角：
    推開門時，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門邊的許願。
    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衛衣，手指緊緊攥著劇本，指節泛白。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連嘴巴都微張著，露出點**的舌尖。
    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身上，給他毛茸茸的頭發鍍上了層金邊，顯得格外……驚慌失措。
    意料之中的反應。
    昨天在燒烤攤分開後，我給林薇打了電話，確認了邊呈的角色。
    其實在決定接這部劇時，我就知道對手戲演員是許願。
    陳臻罵罵咧咧地說我“瘋了”，放著好好的正劇不接，偏要摻和這種“risky”的項目。
    但我沒解釋，有些決定，不需要理由。
    看著他此刻呆愣的樣子，我差點沒忍住笑。壓下嘴角的弧度，我故作自然地走進房間，對林薇點了點頭：“抱歉林姐，路上有點堵。”
    “沒事沒事，”林薇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對眾人說，“這位就是飾演邊呈的演員，徐行之。”
    我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但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許願身上。他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神茫然地看著我，像個迷路的小孩。
    “你好，我叫徐行之。”
    他走到我麵前，伸出手，笑容溫和得像春天的風。手腕上的表鏈在燈光下晃了晃，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僵硬地抬起手，和他握了握。
    他的手心很暖，帶著點幹燥的觸感，和我汗濕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了，隻能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我、我知道……我是許願……”
    “我知道，”徐行之鬆開手，在我旁邊的空位坐下，把劇本放在桌上，“夏星。”
    他念出“夏星”兩個字時，語氣很輕，尾音微微上揚。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正翻開劇本，側臉線條流暢，鼻梁**，連眼睫毛都顯得格外長。
    這樣一張臉，要怎麼親下去啊……我的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趕緊低下頭假裝看劇本，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他和旁邊的導演打招呼。
    “行之肯接這部劇，是我們的榮幸，”
    林薇笑著打圓場，
    “兩位男主角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先從第一集開始圍讀，許願，行之，你們的對手戲比較多，要多交流。”
    “好。”徐行之應了一聲，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卻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窖，又被扔進了火堆，冷熱交替著，渾身不自在。
    劇本上的字變得模糊不清，夏星的台詞在我腦子裏亂成一團。
    圍讀開始了。
    導演先講了講劇本的整體基調，編劇補充了人物小傳。
    輪到我讀夏星的台詞時，我緊張得聲音都在抖，好幾次念錯了字，惹來旁邊蘇茵俏悄遞來的安慰眼神。
    而徐行之，完全是另一個狀態。
    他讀邊呈的台詞時，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疏離感，卻又在某些句子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明明是第一次讀，卻像是已經把角色刻進了骨子裏。當讀到邊呈第一次遇見夏星，在夜市駐足觀看的那一瞬間，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我，眼神裏帶著戲裏邊呈的審視和好奇。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看劇本，心髒卻像敲鼓一樣“咚咚”響。
    完了，不僅要跟他拍吻戲，還要被他用這種眼神看著拍吻戲……
    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夢。
    老天爺，你玩我玩得也太狠了點吧？
    圍讀會還在繼續，咖啡的香氣和徐行之身上淡淡的雪鬆味混合在一起，縈繞在鼻尖。
    我看著劇本上第五十二場的“天台吻戲”字樣，感覺眼前一黑。
    這漫長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而我和徐行之的對手戲，也才剛剛拉開序幕。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他對我笑了笑，眼神裏似乎帶著點……戲謔？
    我猛地低下頭，臉頰更燙了。
    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