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繚繞，墨夏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魚盧村的後山。林木重重，皆避讓於他，墨夏循著一抹香氣往裏走，周圍霧氣像幕布一樣自動掀開，腳下的路，是落花鋪墊的小徑，踏上三步，身後林木密合，迷霧層層，塵世聲遠離，再也聽不見……
    風帶來落花，墨夏閉上眼，風很輕柔，花瓣拂過他的臉，很輕，香氣濃鬱。
    “叮……”是鈴鐺被吹動的聲音，花瓣散去，墨夏緩緩睜開雙眼，眼入眼前的是巫山神女廟。
    風掠過香爐，煙本欲起，卻被一把拽斜，煙霧躁動，墨夏站在原地沒有動，卻忽然被抵住喉嚨，那煙像一把柔刀，溫柔得不可思議，鋒利得讓他無法呼吸。
    忽然，四周人聲鼎沸。
    “你是何人？”
    “我……”煙霧環繞著他的脖頸，墨夏張開嘴巴呼吸，香煙嗆入他的肺部，他想強烈的咳嗽，身體卻毫無反應。
    “你是何人？”
    “你是……”四周聲音像他湧來，將他吞沒在煙霧中。
    “啊！”墨夏掙紮著醒過來，眼前的臉嚇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陸河？”
    “小墨夏，玩得挺開心呀？還不來救我？”陸河繃著臉，瞪著他。
    墨夏躲開他的手，“我是來救你的。”
    陸河穿著分別那日的衣服，將佩劍環抱在胸前，幽怨道，“我看你玩得這麼盡興，早就將師兄我忘之腦後了吧，沒良心的東西。”
    “哈……”他幽怨的臉好像墨夏拋棄了他一樣，墨夏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剛要說話解釋，就見原本站在他床前的陸河突然停滯了，眼神定住一般就這樣盯著他。
    不再說話，也沒有……呼吸浮動。
    “陸河？”
    陸河雙眼空洞，眼眶流出血來……
    突然畫麵一轉，他看到陸河趴在地上，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周身是血。陸河口中念訣，將靈力注入劍中，“去，去找墨夏，叫他來救我。”
    地上那把劍顫抖起來，淩躍空中，刺破了周圍那道半透明的殼，鑽入風中，隻留下昏迷不醒的陸河。
    “兄長，兄長？”
    什麼聲音？墨夏煩躁的皺起眉頭。
    “阿婆，他還不醒。”
    “誒呦，怎麼這麼貪睡，江元？元兒？”
    這是叫我？墨夏掙紮著想起身，眼睛還沒有睜開臉上就迎來了一杯冷茶。
    “咳，咳咳”
    “小初，你這孩子做什麼呢？阿婆教過你，不能這麼粗魯。”那個自稱阿婆的老婦人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茶水，關切道：“沒事吧？先喝口茶。”
    “聽不到阿婆說話嗎，快去給你兄長倒杯茶來，誒呦，你是要氣死我，要熱茶，熱茶。”老婦人生氣得拍開……小初的手。
    墨夏緩和過來，隻覺得身上濕了的衣服沾著有些冷。他蹙眉，這不是在魚盧村嗎？怎麼會感覺冷？
    “我的心肝哦，迷迷糊糊的睡了兩天了，現在才醒。嚇死阿婆了，你要是醒不過來，我怎麼向你死去的阿娘交代哦。”老婦人哭訴著，死死的抱著墨夏拍打，“你……沒良心，怎麼也不想想阿婆啊？”
    沒良心？夢裏那個人好像也這麼說他。墨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老婦人的背，他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覺得奇怪。
    這兩個人他應該認識，好像也有些印象，隻是這個名字……他並不叫這個名字啊？
    “阿……阿婆……我……”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道。隻是這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喉嚨中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餓了吧，兩天沒吃東西了，可不餓壞了。”老婦人這才想起來放開她，擦拭掉眼淚，那雙手枯槁如朽木。
    墨夏點點頭，老在婦人不舍的走出了門，墨夏聽到她衝小初喊，“煮壺茶水都這麼不讓人省心，還不快些？”
    房門被關上，墨夏猛地附身，一聲幹嘔似乎要將他的喉嚨撕破，帶著血絲的唾液在手上竟然化作了一塊軟玉。
    “這是……”墨夏擦幹淨軟玉，玉背平整，卻刻著三個小字，“神女廟？”
    “好了阿婆，我現在就送進去，您可別囉嗦了。”
    聽到聲音，墨夏下意識的要將玉藏在儲物袋……儲物袋？
    是什麼？墨夏疑惑，自己怎麼會下意識的想到這個東西？
    就在墨夏疑惑不解中，房門已經被推開，那塊軟玉在門推開的那一瞬化作一股煙鑽入了墨夏的手心。
    “兄長？喝吧。”眼前這個叫小初的男人眉尾飛拔，長長的睫毛低垂，眼神卻時不時看向他，他稱呼墨夏兄長，合該是墨夏親近的人，然而墨夏卻感覺他眼底藏著什麼。
    “兄長，我說你也真是的，沒事上後山做什麼，阿婆都說過了，後山有精怪勾人魂魄的。”小初說著，一邊將茶水遞給他，察覺到墨夏對自己的懷疑，突然話鋒一轉，哭訴，“我將你從後山背回來，手都摔破了，你看。”
    那雙手很白淨，一道傷疤從手腕直挑到指尖，粗糲，紫紅，觸目驚心。
    “這……疼嗎？”
    見墨夏有些動容，小初眼珠一轉，繼續哭道，“疼死了，兄長你在怪我嗎？你別怪我好嗎？”
    他看起來很傷心，墨夏卻沒有任何被牽動的情緒，這種感覺很奇怪。
    眼前事他無法解釋，但是眼前人……墨夏**他的頭，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是他的兄長，亦如兄長般的慈愛。
    “不怪你，小初。”
    小初破涕為笑，“兄長你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我。”
    墨夏想到剛醒來時阿婆叫他江元……“江初？”
    “嗯嗯！”他笑著點頭，突然撲進墨夏懷裏，在墨夏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神冷了下來。
    眼前的一切像蒙著一層霧，熟悉又失真。
    三人圍坐在圓桌旁，碗筷碰撞聲清脆，墨夏按壓著太陽穴，這些聲音如同針刺，整個大腦都暈暈沉沉的。
    他們笑著，很自然的在談話，叫他“江元”。
    墨夏內心排斥，這個名字仿佛是某種咒語，讓他的大腦無法恢複清醒。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骨節分明，掌心紋路清晰，卻分明記得自己叫墨夏，不是“江元”。這兩個字深深地紮進他的太陽穴。
    飯菜很平常，米飯，魚湯，還有一道莧菜清炒。阿婆和江初分別給他夾菜，湯汁滴在桌上，暈開。
    “元兒啊，你們好不容易來阿婆這裏，都怪阿婆沒有照顧好你，喝口魚湯暖暖。”
    “我出去透口氣。”墨夏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出去，刻薄又無情，他這麼會忽視一個老人家的慈愛，他自認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但此刻他隻想離開這裏。
    “元兒？外麵冷。誒呀這孩子。江初你出去看看，別凍著啊！”老婦人急忙叫江初拿了件厚衣服出去，心裏無比著急，好好的孩子從山上下來怎麼會變成這樣？
    屋外很冷，墨夏打了個寒顫。身後傳來窸窣聲，是江初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他沒有回頭，隻是問道，“桃花落了？”
    江初搓了搓手，“你傻呀，現在是十月。”
    “十月？”即使是十月，他也不會感覺到冷。像他們這樣的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對外部寒冷的感知很少。何況這是在山下民間。“山下……”
    “兄長你又說胡話了，快進去吧。好冷啊！”江初拉著他的手，那雙手很冰涼，好像真的很冷。
    “你回吧。”墨夏掙開他走出院子。“我出去走走。”
    院子裏，他明明記得桃花開得很好，像一簇雲。墨夏快步往外走，難道他的記憶出錯了？
    江初沉下臉，跟上墨夏時眼中的怪異消失殆盡，轉而換上一副乖巧的模樣。
    墨夏直徑走到了小溪邊的一處院子，推開門，一段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小郎君，你們真的來了！”這道聲音很驚喜，墨夏和常歡還沒進入院子就聽到了林娘子的聲音，她從閣樓上跑下來打開了院門，回頭衝陸河喊道“夫君，快生柴火，煮茶。”
    常歡笑道：“林娘子不必麻煩，我們就是過來一會兒就走。”
    林娘子可不管常歡怎麼說，怪罪了一聲“客人來了沒有茶，這可不是我們魚盧村的待客之道。就在這坐會兒，正好瞧瞧我們家的院子，不許跑。”
    等了一會兒，陸河將最後一道茶酥端上，林娘子說道：“二位小郎君怎麼稱呼啊？不如啊與我家陸河結為兄弟，日後遇到也好有個照應。別不是閑我們鄉野中人鄙陋，連名字都不肯說呢？”
    “在下……江元。”墨夏想既然用了假姓，何不就用假名倒地。常歡也道：“江初。”
    “這下好了，我家這夫君呐，平日裏總不愛出門，也不愛交友，有了兩位這般俠義的兄弟是他的福氣。是不是，說句話！”林娘子嗔怒道，這個陸河啊真不讓她省心。
    陸河才勉強開口，“是，是。請喝茶。”
    兩人相視一眼，問起林娘子和陸河如何認識的。
    說到這個，林娘子更是話語密集，陸河在一旁扯他的袖子也攔不下來。
    “你們肯定想不到，我與夫君呐原本就是一起長大，怎麼說呢？青梅竹馬啊，對！”
    “那豈不是好姻緣？”常歡問道。
    “可不是？可惜呀這人就是個木頭。”她叉著腰，朝陸河嗔道：“木頭！哼！”
    “遲遲不向我家提親。後來朝廷要征兵，他也去了，這一去就是三年不回來。我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可不能讓他跑了。”林娘子說完，害羞的躲到陸河懷裏，陸河抱著她安慰，木納的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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