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著司明玦的那雙手，冰冷卻異常用力。
    即便司明玦暗自試了好幾次，也沒把自己的手抽出來過。
    緊握下，司明玦都快覺得自己的手指都變得有些冰涼。
    “幫我報仇……你要怎麼做？”
    說是報仇，但是具體要怎麼做，司明玦是沒有一點的頭緒的，甚至回頭想想，自己答應報仇的念頭都有些莫名其妙。
    回答他的隻有沈霂遲的沉默，疑惑間，一股詭異的眩暈突然向司明玦襲來。
    那眩暈來得很快，司明玦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體就控製不住晃晃悠悠地就向前倒。
    而站在麵前的沈霂遲此刻早已伸出雙臂牢牢接住對方，像捧著寶物一般將司明玦緊緊擁入懷中。
    ……
    “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太貪心了。”
    老宅內，沈枝意和沈柏洲的對峙還在繼續，沈柏洲麵色凝重，他張開嘴對著沈枝意說道。
    “貪心？我就算真的貪心，那又如何？”沈枝意聞言也隻是哼笑一聲，上揚的尾音裏充斥著傲慢意味，“誰不貪？你我都不是什麼好人……”
    誰不貪心？是個人就會貪心，這裏麵自然也包括沈枝意。
    沈柏洲薄唇抿起，對沈枝意的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也沒資格反駁。
    “不過沒關係，我不在乎。反正你們從很早之前不就在說我是個瘋女人了嗎。”
    沈枝意自認為自己雖壞，但壞得坦蕩。她想要的，就用盡一切手段拿到。不想要的，就想盡辦法除掉。
    這有錯嗎？
    沈霂遲那張稚嫩的小臉浮現在腦海，身邊是那具被抬走的屍體。
    所有人都在指責那孩子，沒有人敢相信表麵可愛友善的小孩，會對自己的夥伴痛下殺手。
    但是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對沈枝意的衝擊有多大，那張漂亮的小臉上露出的笑容，是多麼的天真、是多麼的單純、是多麼的……殘忍。
    那道笑容像一把鑰匙，異常猛烈且迅速地打開了沈枝意的陰暗麵。
    讓她意識到她自己是有多麼的不擇多段。
    那天之後沒多久沈枝意消失了。她帶著跟”河神交易後得到的力量，去了東南亞。
    跟”河神”交易，講究一個等價置換。沈枝意要自己青春永駐、要無窮無盡的財富，那能與之對等的就隻有——活人祭祀。
    而恰恰東南亞最不缺的就是人。
    “不用那麼假惺惺的擔心我。”
    沈枝意看著依舊一副板著臉的沈柏洲，突然沒了什麼意思，自己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自然她也沒必要繼續再待在這裏。
    高跟鞋踩在地麵的聲音越來越遠，隨著沈枝意走遠，沈柏洲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視線落在沈枝意離開的背後，隻是眨眼間，沈柏洲看見沈枝意的身邊站著個矮小的白影，白影虛拽著沈枝意的衣擺。
    白影察覺到沈柏洲的視線，也回頭望了他一眼，咯咯笑著。
    但這一切沈枝意全然不知。
    ……
    鞋跟踩在地麵，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村子裏。
    越走越覺得的不對勁的沈枝意停下了腳步。
    明明已過正午，村子此刻卻被一團薄霧包裹，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前路。
    沈枝意見狀卻感覺有些不安。
    【好……孩子……】
    ”河神”的聲音在白霧後麵隱約傳出，一瞬間便吸引了沈枝意的注意。
    【好……孩子……過來……】
    ”河神”的聲音很輕，聽著像是瀕死前的呢喃。
    複活”河神”可以說已經讓沈枝意付出了所有，如果”河神”在新的獻祭之前消散，那沈枝意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都會跟著一起消失。
    她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
    沒有過多猶豫，沈枝意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隨著她的靠近，眼前的巨樹也逐漸清晰起來。
    茂密的樹葉蓋下一大片陰影，微風吹散那層薄霧，掛在樹枝上的那些東西隨著風輕晃著幾下。
    人。
    樹枝上掛著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最下方的沈有祥、沈軍、沈翠蘭……甚至是最上方蓬頭垢發看不見麵容的人。
    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各式各樣，粗布麻衣、朝廷官服……各式各樣的，但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被吊在樹枝上。
    全部低著頭像在注視著什麼。
    沈枝意眉頭緊蹙，低下頭順著視線便看見靠著樹根，雙眼緊閉的司明玦。
    司明玦即便陷入昏迷，眉頭也依舊緊蹙著，眼皮時不時顫抖，似乎隨時都會醒過來一樣。
    比起司明玦的出現，沈枝意更在意的反而是最下麵那根樹枝上掛著的紅牌。
    隨風晃動的紅牌上赫然寫著沈枝意的名字。
    “這可是我為老師特地選的好位置。”
    帶笑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沈枝意雙眼猛地瞪大，她不可置信的轉過身看向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你、你不是死了嗎？！”
    質問的聲音在發抖，沈枝意嚇得就連臉色都變得發白。
    沈霂遲明明被她親手溺死了，怎麼會如此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身邊？！
    “你在害怕嗎，老師？”
    沈霂遲嘴角上揚，似乎很是高興看見沈枝意這幅模樣。
    “你做了什麼？！”河神”不可能有能力把你複活的！你到底做了什麼？！”
    沈枝意清楚，所謂的”河神”其實不過隻是一隻被供奉了近百年的水鬼罷了。
    鬼沒有能力去複活已死之人，除非……
    “除非我早就死了，對吧？”
    相比起沈枝意的驚恐，沈霂遲倒是顯得有些悠閑。
    “你耍我？”
    沈枝意察覺到沈霂遲身上那濃重到令她窒息的鬼味，那是之前她從未聞到過的。
    這種味道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會產生的，細想一下，沈枝意便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圈套。
    “怎麼會是耍呢，我隻是稍微利用了一下老師。”
    沈霂遲的笑意不減，“老師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不是嗎？”
    “利用我？”
    “其實我還是挺感謝老師的。沈漫畢竟是我的親姐姐，跟我留著同樣的血脈。
    即便我成了鬼，也依舊沒辦法徹底除掉她，不過老師帶來的那些鬼嬰不一樣，很輕易地就能除掉那女人剩下的一縷殘魂。”
    看見沈霂遲的笑容，沈枝意隻覺得那熟悉的恐懼再一次蔓延全身。
    沈枝意拚命壓下心頭的恐懼，“你才是瘋子啊沈霂遲。”
    “瘋子？”沈霂遲眉頭輕挑，語氣裏明顯有些不解，“難道老師您不比我還瘋嗎？”
    當年的沈霂遲比沈漫更早被選為要被獻祭的祭品，但他僥幸活了下來。
    為什麼？
    因為他是天生陰命。天生陰命的人不能作為祭品，這是水鬼自己定下的規矩。
    喜水喜陰的水鬼如果遇上天生陰命者，有極大的可能會被祭品反噬。
    而當初要把他作為祭品的正是沈枝意。
    “哈……哈哈哈──”
    怒極反笑的沈枝意笑得就連身體都在發抖，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誰，你不怕我先把司明玦殺了嗎？”
    “那我就把他變成和我一樣的鬼，那樣的話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麵對沈枝意的威脅，沈霂遲反倒是笑的更開心了，言語間都透著扭曲的期待。
    沈枝意想跑，可是腿剛邁出一步，整個身子就跟被抽了筋一樣瞬間癱軟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沈枝意整個身體隻有眼睛能動，她看向沈霂遲，卻看見對方此刻正對著巨樹的方向微笑。
    順著沈霂遲的視線看去，不知何時清醒的司明玦勉強著自己站起，警惕地注視著沈霂遲。
    司明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昏過去又怎麼醒的，隻知道剛才他們兩人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就連司明玦自己都想不到，他再一次被騙了。
    大量的信息讓司明玦的腦袋爆炸的疼，他聽到內容甚至讓他都懷疑瘋的是不是他自己。
    沈霂遲是鬼？
    沈霂遲是鬼！
    這要讓司明玦怎麼能相信的了？但是他又不得不懷疑著。
    腦袋裏的所有的畫麵爆炸性的在眼前快速的一閃而過。
    也許也是因為這樣，司明玦才意識到麵前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跟鬼一樣死纏著他的樣子。
    “明玦，你在害怕我嗎？”
    “別過來！”
    沈霂遲抬腿向司明玦才靠近一步，就被警惕的司明玦大聲吼住。
    越是急躁，司明玦就越覺得自己的腦袋清晰。
    雖然恐懼，但依照那兩人的三言兩語，司明玦依舊不敢輕易就認定這家夥不是活人的結論是否正確。
    如果沈霂遲還是人，那不可否認的事，這個人實在太會隱藏自己了。
    先前那些所謂的”複仇”，說不定也隻是跟他利用沈枝意一樣，要利用自己達成他的目的。
    “明玦……”
    “閉嘴！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心中警鈴大響的司明玦，隻是一瞬間就做出要跟沈霂遲劃分界限的決定。
    隻不過司明玦的決定倒是刺激到了沈霂遲。
    沈霂遲對司明玦有一種無法言語的偏執執念，隻要他意思到對方在拒絕自己，沈霂遲整個人就會立刻陷入到一種被激怒的狀態下。
    即便現在的沈霂遲臉上依舊掛著笑臉，但司明玦卻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在身邊瞬間瘋狂蔓延開來。
    連司明玦的指尖在那一瞬間都立刻變得僵硬。
    “你在拒絕我嗎，明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