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玦撿起鑰匙，抹了抹上麵的灰塵，快步回到書桌前，拉開抽屜那個木盒隨之滑落到他眼前。
    拿出木盒司明玦動作急切的想打開鎖，可著急下對了好幾次孔才打開盒子。
    盒子裏是一本已經老舊泛黃的日記。
    【一九xx年，三月一日。今天新來的孩子中有一人合適。】
    【一九xx年，三月二十日。”李靜”更名”沈靜”，被指定。】
    司明玦手裏的本子與其說是日記，不如稱其為一本登記表更為合適，每一行都隻有一個明確的日期和一句簡短的標注。
    【一九xx年，五月一日。今天新來的孩子中無一人合適。】
    【一九xx年，五月十五日。”小洋”更名”沈洋”，被指定。】
    ……
    【一九xx年，九月十三日。今天新來的孩子中有三人合適。】
    【一九xx年，十月……】
    “二十三日，簡月霞更名沈月霞，被指定……一九八一年，更名為沈淑，被指定……”
    紙張一頁頁往後翻，最後一頁上的時間停留在三年前。
    “三月二十日，小藝更名為沈藝……被指定……”
    越往下閱讀司明玦的思緒越亂，被指定是什麼？為什麼被指定的孩子要改名？小藝的失蹤和被記錄的信息有什麼關聯？
    無數的問題湧入大腦讓他一陣陣發暈，指尖順著滑到最後一行字上，司明玦聲音發顫。
    “小雨……更名為……沈霂遲……”
    他的嘴巴張合著無意識的重複著”小雨”這兩個字，一瞬司明玦的腦袋劇烈疼痛起來，仿佛要將他撕扯開的疼痛順著腦袋不斷往下蔓延至胸口，呼吸變得無比沉重，呼出每一口氣都帶著濕冷的水霧。
    司明玦抱著腦袋，眼前不斷閃過著一些他完全沒有印象的片段。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司明玦！”手裏拎著玩具車年幼的司明玦站在巨樹下，他的麵前是個蜷縮著身體坐在地上的男孩……
    “小、小雨……”
    “你好小雨，我能跟你一起玩嗎？”怯生生的男孩點點頭，而笑嘻嘻的司明玦卻主動湊到男孩旁邊給他介紹起手裏的玩具。
    ……
    “小雨小雨，你怎麼好幾天都沒出現呀？叔叔又給我買了新玩具，我們一起玩吧！”
    司明玦拉著灰頭土臉的小雨，拽著他就要往自己家走，可低著頭的小雨怎麼也不願意，肩膀抽動著小聲哭泣著，“他們說月霞姐姐離開了……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年紀尚小的司明玦歪著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哭泣的小雨，現在的他並不清楚對方嘴裏的”離開”是什麼意思，隻是想起叔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離開家幾個月，然後又會回來。
    他問過爸爸，爸爸說叔叔是離開家去上學了，放假就會回來，所有在司明玦的思考裏這個”離開”和叔叔離開應該是一個意思。
    司明玦用衣服擦去小雨臉上的淚水，模仿著大人們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
    “哎呀，離開就是上學的意思！我叔叔也很經常離開，但過幾個月他就會回來的！所以那個姐姐過幾個月也一定會回來的！”
    “真、真的嗎？”
    “我騙你幹什麼！別哭了，我爸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隨便哭的！”
    聽了司明玦話的小雨抬起紅彤彤的眼睛看向司明玦，還帶著哭腔的聲音問著司明玦，“但是我不想他們離開我……你也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嗯……”司明玦抿著小嘴認真思考著，接著很鄭重的點頭，“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是不會放開的，所以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嗎？”
    “嗯！我們拉勾！拉勾的事誰都不能反悔！約定好了！”
    ……
    “小雨！”
    長大了很多的司明玦衝站在樹下背對著他的小雨揮了揮手。
    那身影在眼前逐漸變得模糊……隨著那張臉轉過來，司明玦看見的……是沈霂遲的臉！
    沈霂遲站在那裏笑著看向他，嘴巴張開又閉上，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厚重的本子掉落在地揚起周圍的灰塵，黴味混著潮濕的泥土氣味，”沈漫”再次出現在司明玦身旁。
    她跪坐在司明玦身側，白皙到毫無血色的手指微微動著，日記隨之不斷翻開新的頁麵，緊接著她的手指在空氣中滑動。
    空白的紙麵上也著滑動逐漸滲出如司明玦先前在照片上看見的歪扭字體。
    沒有顏色的字跡像是沾著清水寫的一般。
    “小……心……沈……”
    【爸爸猜……媽媽猜……
    娃娃睡覺……要誰陪……】
    耳畔又響起了那首兒歌，而聽到兒歌的”沈漫”滑動的手指在寫下一個字前突然停下，水跡也跟著停下在紙麵滲透出一圈水漬。
    “沈什麼？你要我小心誰？”司明玦焦急的詢問著”沈漫”，但因為自己碰不到對方，也隻能不斷追問。
    【要爸爸？……不對……
    要媽媽？……不對……】
    門外的哼唱聲越來越近，好像就站在屋外一般，”沈漫”也不知何時開始跟隨著張合著嘴，像是在跟唱一般。
    她放下寫字的手，冷漠的神情此刻變得呆滯，站起身便往屋外走。飄忽的身影徑直穿過緊閉的木門。
    見”沈漫”離開，司明玦立馬起身追上去。
    這個”沈漫”絕對是有意要幫他，但是要他小心誰？整個臨河村的人都姓沈，為什麼偏偏要在隻寫出個沒有的信息後就被打斷！
    手掌握住把手，司明玦一打開房門，卻在看清麵前的人時猛地刹住步子。
    門外的司明玦眉眼彎彎的注視著他。
    司明玦看見對方時，嘴巴不自覺得喊出了那個名字，“小……雨……”
    聽見這個名字的沈霂遲瞳孔驟然縮緊，狐眸裏多了幾分興奮的喜色，眉眼彎得更深，司明玦甚至聽見了他略有些扭曲的哼笑聲，白皙冰冷的手掌捧上司明玦的臉頰，眼裏的喜悅下是更深的偏執。
    “我說過，你很快會記起來的。”
    【小貓……小狗……布娃娃？……】
    兒歌還在繼續，司明玦左右兩邊的房門砰的一聲全部被打開，布滿灰塵的地麵上出現無數雙交錯的鞋印正逐漸向他們走來。
    被捧著臉的司明玦瞪大雙眼，看著沈霂遲身後逐漸變得清晰的孩子們，帶著稚氣的臉蛋陰惻惻地越過沈霂遲注視著司明玦。
    【不對……不對……都不對！……
    娃娃睡覺呀……不要陪……】
    孩子們渾身都濕漉漉的，身上的衣物也在往下滴著水，水跡順著地麵向司明玦腳下彙聚。
    逐漸彙聚成的水灘帶著濃重的泥土腥味，即便司明玦穿著鞋子也能感受到那寒冷的水氣……
    哼唱聲、輕笑聲、水流聲混在一起不斷衝擊著司明玦的神經。
    腳下的水越積越深，竟然變成了黑不見底的水潭！刺骨的濕冷爬上腳踝，一隻隻黑色的手從水裏伸出不斷向上抓著司明玦的雙腿！
    司明玦的身體像被釘死了一般，根本動不了，隻有那雙眼睛驚恐地向下瞪著。
    “相信我，你會沒事的。”
    沈霂遲的指尖從司明玦的臉頰滑落，緊接著在司明玦還沒反應過來時，緊抓在雙腿上的黑手猛地將他向下拽。
    失重感瞬間包裹全身，冰冷的河水湧入鼻腔，感到窒息的司明玦奮力掙紮著，不僅是肺，張開的嘴也有大量水液順著喉嚨湧入胃裏。
    窒息感僅僅隻是糾纏著司明玦那一瞬，接著就很快四下散開，帶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的湧入讓司明玦驚醒，此刻他看見的不再是昏暗陰森的孤兒院，而是……診所？
    “醫生，醫生！”
    手背上被紮著吊瓶的針，見到司明玦醒來，一直在旁邊等待的沈柏洲立馬起身喊來了診所裏的醫生。
    還分不清狀況的司明玦愣愣地看著人來人往的診所。
    胸口被冰冷的聽診器接觸時，司明玦才終於清醒一些，他剛才不是還在孤兒院嗎，怎麼現在又出現在一家診所裏？
    “目前來看是沒什麼大問題，不過，如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昏厥，我還是建議到市醫院再係統地檢查一遍。”
    醫生在檢查過司明玦後，對著沈柏洲說完後就離開了，“這瓶水吊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司明玦的聲音有些沙啞的問沈柏洲：“叔叔，我怎麼在這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祥叔給我打電話，說今天早上有人在山上發現你倒在樹叢裏，怕你出什麼意外，他就急忙叫幾個人把你送到鎮子的診所裏來。”
    沈柏洲扯過凳子坐在一旁，時不時抬頭看向吊瓶裏的藥水。
    “樹叢？”司明玦眉頭緊蹙歪了歪頭，很是疑惑。
    他怎麼會倒在樹叢裏？沈霂遲……對，沈霂遲不是跟他一起去的孤兒院嗎？
    “沈霂遲呢？他人呢？”
    “霂遲？我記得有祥叔說霂遲昨晚就去市區，要明天才會回來。”
    沈柏洲不知道為什麼司明玦會突然問起沈霂遲的下落，但他還是如實告訴了司明玦。
    去市區？昨晚就去了？怎麼可能呢？沈霂遲昨晚就不在村子那他昨晚是跟誰去的孤兒院？！
    腦海裏閃過在孤兒院看見的各種場麵，意識到什麼的司明玦打了寒顫，全身汗毛豎起。
    就算司明玦再怎麼不願細想，他也意識到了，自從回到村子的那天起，他就感覺自己遇到的事情已經完全不能用幻覺去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