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信封的司明玦急忙將其拆開，薄薄的信封裏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張來自孤兒院的合照，照片裏站在孤兒院大門前的孩子們年齡不一，大的看上去有十三、四歲，小的，還是被抱在懷裏的幼童。
    “這是誰給我的？”
    司明玦很是詫異，他從未跟這村裏的人詢問起孤兒院的事，並且他還在照片上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雖然站在角落位置的小女孩尚且稚氣未脫，但那五官就是沈漫等比例縮小的樣子！
    沈有祥並沒有直接回答司明玦的問題，隻是捋了捋胡子看眼站在旁邊的沈霂遲，緊接著才又對著他們二人說道。
    “哎呦，嗬嗬你瞧瞧我，人老了就是不行了誒，這才多久我這渾身都疼，我得回去歇歇了……”
    說著沈有祥便身後拍了拍沈霂遲的肩膀，“霂遲啊，好孩子，明玦剛回來，你有空帶他四處走走，這麼多年過去了村子裏很多地方都變了樣呢。”
    “好，我會的。”
    沈霂遲在司明玦開口前搶先一步回應，並且阻攔下司明玦想要追上前詢問的動作。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攔我？”
    被再三阻攔的司明玦麵露不悅，大聲質問著對方。
    而沈霂遲則是在整個廣場隻剩下他們二人時，才終於開了口。
    “沈漫她……是我姐姐。”
    “你說什麼？”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司明玦很是震驚，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司明玦臉上驚訝過於明顯，以至於沈霂遲不用猜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此刻的沈霂遲臉上沒有笑意，隻有濃重的悲傷。
    他指著照片緩緩說著：“我和姐姐都是孤兒院裏的孩子。”
    司明玦順著他的手看見站在小沈漫身後那個怯生生的男孩。
    男孩隻有七、八歲的樣子，躲在別人身後隻露出半張小臉，如果不是沈霂遲說那是他，司明玦還以為是哪個短發的小姑娘。
    “姐姐大我幾歲，我在孤兒院沒待幾年就被村長爺爺收養，而姐姐一直在這裏帶到成年，考上大學後才離開。
    三年前，剛離開沒多久的姐姐突然又回到村裏，之後……”
    “之後怎麼了？”
    沈霂遲突然的停頓讓司明玦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急切地握住沈霂遲的雙臂要他繼續說下去。
    “姐姐第二天就失蹤了，我當時以為她是回了城裏繼續上學了，可從那時起姐姐突然沒了音訊，就連電話都沒被接通過。
    再之後，就是幾天前，他們在河岸邊發現了姐姐的屍體……”
    “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沈霂遲的話就如同炸彈一樣把司明玦炸得精神恍惚，麵對再次被證實的死訊，腦海裏一遍遍重複著這三年他和沈漫朝夕相處的過往。
    抓著沈霂遲的手在發抖，淚珠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從滿是不可置信的眼裏流出，這一刻司明玦甚至覺得連呼吸都在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角在扯動，用力的喘息卻逐漸扭曲成發了瘋般的笑聲，手掌用力掐抓著直到指尖都發白。
    “你騙我？為什麼騙我？！嗯？沈漫沒死、她沒死對不對？
    告訴我，她在哪？是不是她躲起來了不讓你告訴我？漫漫？漫漫！你聽到了嗎？是我啊漫漫！”
    司明玦一把推開沈霂遲，抬著頭對著空曠的廣場大喊著，這喊聲甚至引得還沒走開多遠的村民頻頻回頭駐足觀望。
    “冷靜一點，明玦。”
    沈霂遲伸手一把拽住大喊大叫的司明玦，卻被他再次推開。
    “冷靜？我怎麼冷靜？！三年啊……我跟她在一起整整三年啊，現在所有人都在告訴我，她三年前就死了？
    你告訴我，我這三年算什麼？啊？算**的幻想嗎！”
    說著說著司明玦的態度又瞬間示弱，他眉頭緊蹙，流過淚的眼睛紅紅的，就連聲音裏都帶著濃重的哭腔。
    “你知道沈漫在哪的對吧……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吧好不好？”
    “她死了，明玦。”
    沈霂遲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利刃似的狠狠刮過司明玦的心髒。
    “沒有！她沒死！她、她沒死……”
    到最後司明玦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甚至找不出一點證據證明沈漫還活著，他隻能偏執的說服自己，沈漫沒死……可現在，他快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了……
    看著司明玦現在極為混亂的情況，沈霂遲深歎了口。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明玦。但姐姐屍體被發現的那天，村裏所有人都看見了。
    那他們呢？整個村子的人，他們又有什麼理由要欺騙你？”
    雖然司明玦很不想認同，但沈霂遲說的話並無道理。
    沈漫跟沈霂遲是姐弟關係，隻要沈漫開口，沈霂遲絕對會幫助他姐姐對司明玦進行隱瞞，但村裏其他人呢？他們跟沈漫並沒有太多的關係，他們根本就沒有理由去幫沈漫。
    見司明玦不說話，沈霂遲又繼續說道。
    “你現在的情緒很不好，我們先回家，等你平靜點了我們再說，好嗎？”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什麼，沈霂遲的話就像一隻溫和的大手細細安撫著司明玦的情緒。
    等司明玦意識到自己在何處時，他驚訝的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回到家中。
    他隻隱約記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沈霂遲攙扶著走回來，他四下喊著沈霂遲的名字，卻遲遲沒有收到回應。
    等他走到前廳，緊閉的木門突然從外被人敲響，緊接著便是一道響亮的喊聲。
    “有人在嗎？”
    敲門的是個女人，見半天屋內都沒人應答，那女人又敲了敲門。
    “明玦在家嗎？”
    知道他的名字？
    司明玦在村裏並沒有什麼有印象的女性熟人，但對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極有可能是跟家中長輩有關係的人。
    司明玦便應了聲有人後，小跑到門前把門打開。
    門外站著個身材瘦小，紮著粗麻花辮的中年女人，她手裏還拎著一個竹籃子，籃子上蓋著塊厚棉布，女人一看見司明玦臉上就立刻堆滿了笑容。女人有些齙牙，一笑就連牙齦都能看得見。
    而女人的身後還站著個吊兒郎當的青年，那人看去跟司明玦的年齡差不多，但跟司明玦幹淨整潔的裝扮不同，一頭發根已經長出黑發的黃發，就這樣亂糟糟的頂在頭上。
    青年長相還算周正，隻是這隨性的打扮顯得有些邋遢，此刻的司明玦也注意到，青年露出的手臂上的花臂紋身。
    “是明玦吧？哎呦喂，這麼多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
    女人嗓門很大，一說話即便有些距離，司明玦的耳朵還是被震得有點發疼。
    “你是？”
    “不認識啦？我啊，我是你翠蘭堂姑呀！你叔有跟你回來嗎？”沈翠蘭比起司明玦甚至更在意沈柏洲，還沒等司明玦回話，就扯著嗓子向屋內叫著。
    “柏洲！柏洲，你翠蘭姐來啦！”
    司明玦的耳膜更疼了，他下意識後退步又急忙抬手攔下沈翠蘭的喊叫。
    “姑，姑！我叔這次沒回來！”
    聽到沈柏洲沒回來的消息，沈翠蘭臉上的笑容一頓但很快就又恢複原樣。
    “這樣啊……哈哈哈也對，也對，他那麼忙，哪有空天天回來。對了，還沒吃飯吧你？堂姑特地讓你姑丈起早蒸了饅頭、包子！”
    沈翠蘭邊說邊自然的往屋內走，跟在他身後的青年也雙手插兜大搖大擺的走進屋，在路過司明玦身旁時側著臉上下打量他一遍，很是不屑的朝他哼聲。
    “我跟你說，要不是趕著去祭祀，你姑丈還能包得更漂亮呢！當年啊，為了供這臭小子去城裏上學，你姑丈還是特地去包店鋪跟人學的呢！”
    沈翠蘭邊說邊把竹籃放在前廳一旁的小木桌上，竹籃上的厚棉布被拿下，裏麵堆著好些個拳頭大的包子、饅頭，甚至還冒著熱氣。
    那個青年就也跟著坐到旁邊的木椅上，踢脫下一隻腳上拖鞋抬起踩在椅麵，見沈翠蘭掀開厚布直接從裏麵拿出個大肉包吃著。
    沈翠蘭見狀也阻攔，隻是拿起幾個擺在放著牌位的供台上後，又回頭對著司明玦說道。
    “這是我家那臭小子，沈軍，比你大幾歲，你以後就叫他小軍哥就行！都是一家人，別客氣哈！”
    不客氣的到底是誰啊……
    司明玦眉間皺起，這母子的做派，如果不是排位上寫著是司明玦爺爺的名字，他還以為自己是進了別人家呢。
    “誰跟他是一家人？一個姓沈一個姓、姓什麼來著，啊對，姓司，哪裏是一家人啊？媽你老糊塗了吧？”
    翹著腿的沈軍突然開口，故意咬重幾個音節的話語裏明顯的挑釁讓幾人之間的氛圍驟變。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麼說話呢？你明玦弟弟的爺爺是你爺爺的親兄弟，怎麼不是一家人了？”
    沈翠蘭有些尷尬的笑著，隻是低頭瞪眼沈軍訓斥幾句之後就想把這事翻篇。
    “這臭小子從小就這樣，說話都不過腦的，明玦你別跟他計較哈。”
    “沒事。”
    沈軍嘴裏什麼外不外姓的，司明玦並不在乎這些，麵對明裏暗裏都對自己有些針對的沈軍，司明玦就全當看不見。
    或者說他現在根本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這些。
    “媽的，你**很拽啊？！”
    不知道司明玦又那塊地方刺到了沈軍，他一拍桌子立馬跳起來指著司明玦怒罵道。
    “咦？翠蘭姨您怎麼來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挽著袖子懷裏抱著好幾顆大白菜的沈霂遲突然出現在門口，而隨著他的出現，剛才還暴怒的沈軍此刻也沒了火氣，暗罵聲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