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葉舟大早起來做了早飯，因為外公的身體不太好，不能吃油條包子之類的，所以他就煲了八寶粥，裏麵放了枸杞、葡萄幹、蓮子、桂圓等對身體有益的東西，一切都收拾好後，他才出門。
    到校門口時，他又好巧不巧地看見了從一輛豪車上下來的紀行，紀行轉身關門車門時也對上了葉舟的目光，隨後他走到副駕駛的車窗前說了句什麼，那車就開走了。
    今天的陽光大好，太陽朗朗地照著，偶爾也會起一絲微風。秋天的風總不如春風暖和，明明隻起著一絲風，卻吹得人麵上像是被尖針輕刺。
    葉舟也是第一次似正非正地穿著芙蓉六中的校服，衣服拉鏈敞著，校服下穿著一件灰白色的衛衣，紀行再轉身看他時，見他已經低下頭，一手提著書包，一手拿著手機時不時用拇指和食指在手機屏幕上同時往外擴，似乎是在看一張不清楚的照片。
    紀行停下步子盯著他，恰好葉舟抬起頭把手機裝進了褲兜裏。芙蓉六中的校服是白黑的，衣袖是黑色的，有兩道從肩膀延伸到袖口的白色和橘色的反光條，校褲是純黑的，外側也有兩道同樣的反光條。
    紀行見他穿著校服，不禁揚了揚眉。
    還會好好穿著校服。真讓人詫異。
    葉舟已經邁步朝他這邊走過來了，和紀行的距離越來越近，紀行就見他和顏悅色地說了句：“真巧。”
    紀行沒應聲，轉頭朝校門走去，葉舟悠悠跟在後頭。
    進了門，葉舟才帶著笑羨慕道：“你家真有錢！”
    紀行：“不是我家，是我爸。”
    不是我家買的，是我爸買的。
    葉舟：“你爸不就是你家的嗎？”
    紀行道：“可你的意思不該是那輛車嗎？”
    葉舟尷尬笑笑：“好吧。”
    確實如此。
    上了樓，兩人就各自回班了。
    胡鑫在前麵和一個女生說話，那個女生羞答答地笑笑，胡鑫見紀行來了，再沒管那個女生了，隻是幾步迎上紀行，臉上堆滿笑容，還好有一張稱得上帥氣的臉，才顯得不會那麼猥瑣。
    他兩手搭著紀行的肩，說：“我的“malegod”，你總算來了！”
    紀行有點無語地看著他：“有病？”
    胡鑫被這麼說也不惱，還是笑嘻嘻地推著紀行回到座位上了。
    “男神，我跟你說，你昨天收場太早了，”胡鑫特別激動，“你都沒看到劉森那幫孫子，像是吃了癟似的。”
    紀行聽到這，從書包裏拿出卷子放桌麵上攤開，毫無情緒地道：“其實他的技術已經算是很厲害了，就是太心急了，所以導致最後有望的那一杆落了空。”
    胡鑫聽到這，便也似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就上課了。
    到了柴靜的那節課，她先費了些時間說了些事：“這學期要住宿的同學課間及時來找我申請，以及不上晚自習的人一定要自己和老師說，別人不能代替請假知道了嗎？”
    此時他的眼睛正盯著底下和同桌說話的胡鑫。
    “胡鑫？！”
    胡鑫突然被點了名，連忙磕著桌子站起來：“到！”
    “我剛剛說什麼？”柴靜皺著眉，語氣嚴厲。
    “嗯……”胡鑫猶豫了一下，下一秒開口道：“胡鑫？！”他還學了柴靜的語氣。
    這聲一出，班上的同學哄堂大笑。
    “上一句呢？”柴靜努力平定自己的憤怒。
    “是……”胡鑫是了半天也沒是出來個什麼。
    “拿書後麵站著去！”柴靜也不再多說，直接道。
    胡鑫以防下一秒她拿書砸人，於是也就自覺地站在了後頭聽了一節課。
    課間的時候，紀行還在座位上思考題，並沒有注意到後門有個人探著頭找人，最後目標鎖定在最後一個座位的背影那裏，邊上的座位沒人坐。
    於是他就進去坐在了邊上。
    紀行察覺到有個人坐在他邊上，他也聞到了一絲不淺不濃的檀木香味。
    葉舟戳了戳了他壓在卷子上的胳膊：“中午一起去吃飯啊？”
    紀行沒理他。
    在葉舟說下句話時，他放下筆懶懶應了聲：“嗯。”
    恰時，胡鑫也從前門進來了，看見葉舟便幾步跑過來笑著問：“親愛的舟，你來找我了嗎？”
    葉舟抬起眼，微微皺眉：“你是沒長眼睛嗎？”
    胡鑫：“奧……知道了，來找我的後桌了。”
    紀行聞言抬眸。
    胡鑫對上那雙似是審視的眼：沒錯啊他就是來找你的。
    葉舟：“我找他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
    “哦哦，”胡鑫坐回座位轉過來思索了一陣，“下課了你們先走，我和宋文去宿舍找個東西。”
    快上課的時候，葉舟就急忙點點頭，出去時又看似貼著紀行的耳朵說了句話，惹得紀行往前躲了躲，又點了下頭。
    “下課我來找你一起去吃飯。”
    說完他就出去了。
    胡鑫見葉舟走了，就湊上去問紀行：“這才開學不到兩天，你倆就這麼熟了？”
    紀行看他：“是人就得有社交。”
    “也是，我們舟哥的性格就是容易交朋友。”
    紀行：“我們是校友。”
    放學之後，葉舟確實已經在高二（1）班後門口等人了。
    走廊裏人頭攢動，葉舟靠在門口低著頭，偶爾會聽見有人說幾句“他的眼睛真好看”“臉好小好嫩，看起來就很好rua的樣子”“他以後真的不打算當個演員或模特嗎”之類的美言之語，他也不以為意。
    正當他抬起頭，紀行已經站在他麵前了，此時走廊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葉舟直起身，洋洋得意地問紀行：“哥帥不帥？是不是往哪兒一站一靠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紀行隻是眯了下眼，表情一言難盡，言辭遲疑道：“……還是去吃飯吧。”
    言畢，他就抬腳朝著樓梯走去，葉舟慢慢跟在後麵，不懈地追問：“帥不帥？”
    紀行沒回頭，聲音提了提：“你普信？”
    其實葉舟長得是很俊俏的，眉眼深邃眼眸恰似幽潭，不經意間的目光總能勾住旁人，他不笑的時候看人，眉眼間總會帶著些尖銳和鋒利，仿佛就那麼輕輕一瞥，都能震懾四方，像是冷冽的寒冰直穿人的心底。笑的時候嘴角一邊被帶起的酒窩，就像是暖陽下的淺灘，酒窩並不是很深，隻是恰好嵌在臉頰一邊，也總有一種輕易拉近和別人距離的妙感。
    清香樓。
    紀行那天和胡鑫一起來食堂吃飯，沒有怎麼注意裏麵的架構。
    今天確實好好看了一下，取餐口的人像珠子一樣串成一排，取一個往前挪一個，有六個取餐口，每個取餐口處的菜都是不一樣的，雖然是一層高階拖起來的一層食堂，但是裏麵大得容得下千軍萬馬，中間還有三個粗大的長方體石柱，最頂端撐著最高處，每一塊正方形米色吊燈從頭頂直直看去就像是嵌在白色天花板裏，像是小型的不規則月亮。
    三號取餐口處，葉舟搶先站在紀行的前麵。
    “阿姨阿姨，給我多打一些雞米花唄？！”葉舟夠著脖子給那個阿姨說。
    “看在你帥的份上我給你挖滿滿一勺好了！”阿姨也笑著說。
    然後，葉舟就端著四菜一湯的餐盤找了座坐下，等紀行過來他把手裏給他拿的筷子遞給他，結果紀行又恰好拿起筷子夾菜，看到伸過來的手頓了頓。
    葉舟漫不經心地收回手，淡淡道：“我以為你知道我會給你拿筷子。”
    紀行：“沒看見。”
    二十分鍾後，他們去了宿舍。
    那天吃完飯胡鑫沒和他說午休可以去宿舍的，所以他一個人在教室裏做題，今天有葉舟給他說了，也就沒說什麼跟著他去了。由於葉舟高一就住宿了，宿舍裏自然是有他的位子的，想到自己待的宿舍還有一個空床鋪，就想讓紀行住下，見紀行沒什麼推辭的意思，他就去問宿管阿姨要了床被子放在了空床上。
    六中的被褥可以自己帶也可以直接問宿管要，因為被褥是政府免費提供給學校的，怕訂做的太多放久了就不是很好了，於是在宿舍裏留了三床，其餘的都被放在製訂的廠子裏，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送過來幾床。
    臨睡時，紀行第一次主動開口：“今天去店裏嗎？”
    “……去啊！”
    “嗯，”紀行躺在下鋪的床上，他的對頭就是葉舟，“我也去。”
    葉舟一骨碌坐起來：“你去幹嘛？”
    “閑來無事。”紀行閉著眼喃喃道，“不讓去就算了。”
    葉舟思索一番又重新蓋著被子躺下：“……去就去唄，我沒說不讓你去。”
    秋意正濃的下午，外麵像是被開了濾鏡一樣，銀杏葉緩緩從樹上飄落下來，似是風吹下來的。
    隨著天色漸暗，除了住宿生包括葉舟和紀行他們那群人還待著等上晚自習，其餘的人都已經回家了。
    在高二（2）班，他們還坐的上一次的位置，這次葉舟和紀行兩人認認真真做了一整個晚自習的理化題，葉舟還時不時就把卷子放中間和紀行商量題，前麵的宋文和胡鑫睡得昏天黑地，打呼聲響徹全班。
    葉舟實在忍不了了就把前麵的宋文連人帶椅的踹了一腳，便再沒動靜了。
    晚自習下了之後，紀行和葉舟一起去了店裏擺東西，這晚他們來得挺早，自然也有很多人來買東西，一個人負責收銀台，一個人擺東西或是別人找不到想要的幫找一下，一直忙活到了十二點。
    收拾好門之後，紀行見葉舟從別人買完東西之後就沒說過話，便隨意般地問：“怎麼頹了？”
    葉舟垂著頭答：“……答應我外婆要早回家的……”
    紀行見他不是很有興致回答他的問題，便沒再多問，隻是看著路邊的燈想著什麼。
    這一晚，葉舟是一直踩著紀行的影子走路的，連頭也不抬，紀行停下的時候他還是再走，要不是紀行眼疾手快，他都要撞在他懷裏了。
    果然，不出葉舟所料，回了家，外婆還是數落了他一通。
    但是外婆和外公誰都不知道他們的寶貝孫子其實是去賺錢了。
    除了紀行。除了他的兄弟們。
    再誰都不知道。
    他回房簡單收拾了下就躺在床上了，但是卻遲遲沒有睡著。
    隻是枕邊一片濕熱。
    不是汗水。
    是眼淚。
    不知由來流出來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