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有雲：最危險的地方，往往藏著最關鍵的線索。但你必須保證，踏入危險的，不是你自己。
    周六晚上，華燈初上。
    一輛半舊的出租車，停在了“金玉滿堂”那金碧輝煌的大門前。車門打開，走下來兩個與這裏格格不入的身影。
    老賀，特意換上了一件他壓箱底的、最好的夾克，頭發梳得油光鋥亮，但那股常年開貨車的風霜氣息，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他看著眼前這座如同宮殿般的建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李牧，依舊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樣子，穿著普通的運動服，眼神裏充滿了鄉下人進城的好奇和膽怯。
    在他們身後，穿著旗袍、身材高挑的迎賓小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兩位先生，請問有預約嗎？”
    “我們……我們來吃飯。”老賀鼓起勇氣，大聲說道，但聲音卻有些發顫。
    李牧適時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聲說：“賀哥，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這裏太貴了。”
    他這副膽怯的樣子，反而讓老賀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膨脹了起來。他一挺胸膛：“怕什麼！有哥在！吃飯！”
    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他們被帶到了大廳裏一個最偏僻的角落。周圍的客人，非富即貴，談笑風生。老賀和李牧坐在這裏，就像兩隻闖入天鵝湖的土鴨，渾身不自在。
    菜單拿上來，上麵的價格，讓老賀的眼皮直跳。
    李牧則繼續扮演著他的角色。他“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手忙腳亂，引來周圍幾聲嗤笑。在服務生過來清理時，李牧彎腰去撿杯子，他的身體，與正在和服務生說話的老賀，有了一個短暫的、極其自然的接觸。
    就在這個瞬間，那顆“壁虎”拾音器，已經被他用仿生凝膠，悄無聲息地，貼在了老賀夾克內側的衣領下方。那裏是一個完美的死角，無論老賀怎麼活動，都不會感覺到，也不會被看到。
    “賀哥，對不起，對不起。”李牧連聲道歉，臉上滿是惶恐。
    “行了行了，毛手毛腳的。”老賀不耐煩地揮揮手，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如何體麵地、又不花太多錢地，結束這頓尷尬的晚餐上。
    飯菜上來，兩人食不知味。老賀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別處。他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麻將和牌九碰撞的聲音，心裏像有貓在抓。
    李牧看出了他的心思，狀似無意地說道：“賀哥，這裏……好像也能玩牌啊。”
    “別瞎說。”老賀嘴上嗬斥，眼睛卻不停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瞟。
    終於，老賀坐不住了。他借口去洗手間，偷偷地溜了過去。李牧沒有跟去，他隻是安靜地坐在原地，慢慢地喝著茶。他知道，老賀這隻“探路的石頭”，已經被扔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老賀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興奮和懊惱的複雜表情。
    “小王，我跟你說，裏麵……裏麵真是開了眼了！”他壓低聲音，激動地說道，“跟電視裏演的一模一樣！荷官、籌碼……乖乖，那玩的才叫心跳！”
    “賀哥，你……你不會是下場了吧？”李牧“擔心”地問。
    “我……我就玩了兩把。”老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贏了一把，輸了一把，還虧了三百。”
    李-牧心中冷笑。他知道，以老賀的性格，進去之後，絕對忍不住要試試手氣。而“金玉滿堂”這種地方的賭局，豈是那麼容易贏的？
    “賀哥，算了，咱們走吧。那地方水深，咱們玩不起。”李牧開始“勸退”。
    他越是勸，老賀心裏的那股不甘就越是強烈。尤其是今天中午，他還靠著李牧的“風水洗牌法”大殺四方，他覺得自己的“運氣”還在，隻是剛才太緊張，沒有發揮好。
    “不行！我得把那三百塊撈回來！”老賀的賭徒心理，徹底被激發了。
    在李牧的“再三勸阻”之下，老賀還是固執地，再次衝進了那個他自以為能撈回本錢的戰場。
    李牧沒有再跟去。他結了賬，一個人走出了“金玉滿堂”。他站在夜色中，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築，眼神平靜得可怕。
    他知道，老賀這隻帶著“耳朵”的“壁虎”，將在裏麵，替他聽到、記錄下他想知道的一切。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直到午夜時分，老賀才失魂落魄地從裏麵走了出來。他不僅沒有撈回本，反而將身上帶的一千多塊錢，輸了個精光。
    “小王……我對不起你……”老賀看著等在外麵的李牧，臉上滿是羞愧。
    “賀哥，沒事，錢是小事，人沒事就好。”李牧安慰著他，同時不著痕跡地，在攙扶他的時候，將那顆“壁虎”取了回來。
    回去的出租車上，老賀一路無言。
    而李牧，握著口袋裏那顆微燙的、記錄了兩個多小時聲音的拾音器，他的心，卻早已飛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知道，這場喧囂的盛宴，隻是一個開始。
    真正的牌局，等他聽完這隻“壁虎”的“彙報”之後，才會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