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有言：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在城市的霓虹之下，自有另一套規則在無聲運轉。
    周五的晚上，李牧向老板請了假，說自己有點私事。他換上了一身最普通不過的夾克和牛仔褲，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中。他沒有去任何繁華的地方，而是七拐八拐，走進了一片即將拆遷的、破敗的老城區。
    這裏，是城市的“影子”。昏暗的路燈，斑駁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黴變的氣味。
    他來這裏，是尋找一個隻在暗中標注的“地點”——黑市。
    坤叔在教他本事的時候，曾提過一嘴。每個大城市，都有一個類似的地方，千門中人稱之為“鬼市”。這裏不賣古玩，不賣珠寶，賣的是情報、身份、道具，以及一切見不得光的“服務”。這裏是老千們的補給站，也是亡命徒的交易所。
    坤叔告訴過他一個進入“鬼市”的切口——找到城南那家隻在午夜十二點後才開門的“忘憂棋牌室”，進去後，不要打牌，不要說話，隻要對著老板，用三根手指，敲三下桌子。
    李牧找到了那家棋牌室。門臉破舊，裏麵煙霧繚繞，三三兩兩的人在打著麻將，氣氛壓抑。他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吧台前。吧台後的老板，是個獨眼龍，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正低頭擦著杯子。
    李牧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在油膩的吧台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獨眼龍擦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那隻獨眼裏，閃過一絲審視的光芒。他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吧台旁一道不起眼的側門。
    李牧推門而入，裏麵是一條狹窄的、向下的樓梯。走下去，別有洞天。
    下麵是一個巨大的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市場。空氣混濁，燈光昏暗，一個個攤位鱗次櫛比。這裏的人，大多戴著帽子或者口罩，刻意隱藏著自己的麵容。
    李牧第一次踏入了這個屬於“影子”的世界。他能感受到無數道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自己身上。但他麵色平靜，目不斜視地在攤位間穿行。
    這裏的商品，五花八門，令他大開眼界。
    有的攤位上，擺著一遝遝嶄新的、身份信息各異的身份證和護照；有的攤位，賣的是各種型號的針孔攝像頭、竊聽器、信號屏蔽器；而更多的攤位，則擺滿了千門中人夢寐以求的“利器”。
    有浸泡過特殊藥水、可以憑手感分辨點數的“藥水牌”；有內置了微型芯片、可以通過震動提示牌麵的“感應麻將”；有薄如蟬翼、可以貼在指甲上換牌的“飛指”；甚至還有一些裝著各色粉末的小瓶，瓶身上貼著“迷魂散”、“真話水”之類的標簽，不知真假。
    李牧在一個專門售賣微型電子設備的攤位前停了下來。攤主是個瘦得像猴一樣的男人，正低頭擺弄著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
    “老板，有什麼好貨？”李-牧的聲音沙啞而平淡。
    “看你想要什麼了。”瘦猴攤主頭也不抬，“偷聽的，偷看的，定位的，應有盡有。保證是市麵上最新的貨，條子都查不出來。”
    “我想要個最小的，待機時間最長的拾音器。”李牧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要能粘在衣服內襯上，不容易掉，也不容易被發現的。”
    瘦猴嘿嘿一笑，從櫃台下，拿出了一個火柴頭大小的黑色方塊。
    “”壁虎”，最新款。”他介紹道，“仿生凝膠粘合，貼上就像長在肉裏。紐扣電池供電，能持續工作十二個小時。高保真收音，十米之內，蚊子哼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最關鍵的是，它不發射任何信號，隻做記錄，取回來才能讀取數據。安全。”
    “多少錢？”
    “一口價，三千。”
    李牧沒有還價。在鬼市，還價是大忌，那會顯得你很外行，而且很窮。他從口袋裏，掏出三十張百元大鈔，放在了櫃台上。這是他最近幫人維修電腦賺外快的一部分。
    成交。
    除了“壁虎”拾音器，李牧又花了一千塊，買了幾樣看似不起眼，卻大有用處的小道具。
    一副特製的、可以通過偏光鏡片看到牌背記號的隱形眼鏡。
    一小瓶無色無味的、灑在身上能散發出一種讓人輕微煩躁氣味的“亂心粉”。
    還有一根看起來像普通圓珠筆，實際上筆頭可以彈出微小磁針，用以在特定物體上做標記的“記號筆”。
    他將這些東西，小心地藏在夾克的內袋裏。這些，就是他即將踏入“金玉滿堂”的武器。
    離開鬼市時，他能感覺到，那獨眼龍老板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兩秒。他知道，自己這個“新人”，已經被這個地下的圈子“掛上號”了。
    回到出租屋，李牧將那顆“壁虎”拾音器拿了出來。他看著這個小小的黑色方塊，眼神冰冷。
    他知道，當這隻“壁虎”，貼在老賀的身上，爬進“金玉滿堂”時，他布下的局，才算真正地，落下了第一顆關鍵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