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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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容隱那前那個花燈節的夜晚,在搖曳的燭火下,帶著滿心的甜蜜與羞澀,贈予“柳箏”的詩。
這頁紙……這頁承載著他最真摯,也最終成為容隱心口一道無法愈合傷疤的詩。
怎麼會在這裏?
在這個屬於帝王的紫檀木匣裏,還被如此珍重地收藏著,甚至被遺落在匣底,仿佛主人時常翻閱,以至於不經意間滑落至此。
不告而別的欺騙;杳無音信的絕望;重逢的震驚;宮宴上那句“朕許的”帶來的複雜衝擊。
容隱所有被冰封的情緒,在這一刻,被這張泛黃的舊紙徹底點燃。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還有那深埋心底,從未熄滅卻被重重傷害的愛意,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容隱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他容隱再也無法維持那冰冷的臣子麵具。
“砰!”
容隱幾乎是跌撞著從梯凳上下來,甚至顧不上整理被帶歪的書籍。
他緊緊攥著那張脆弱的詩箋,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他猛地轉身衝出偏殿。
沉重的門簾被容隱帶著巨大的衝力掀開,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禦書房內,秦錚正提筆在一份奏章上寫著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他筆尖一頓,一滴濃重的朱砂墨滴落在奏章上,迅速暈染開一片刺目的紅。
他蹙眉抬頭,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然而,當秦錚看清闖入者的模樣時,所有的情緒瞬間凝固。
容隱站在門口,逆著偏殿透進來的光,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卻在劇烈地顫抖。
他臉色慘白如紙,唯有眼眶和鼻尖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那雙總是清澈或戒備的眼眸,此刻燃燒著深不見底的痛苦,他死死地盯著秦錚。
而容隱手中,緊緊攥著的,正是那張……秦錚以為早已妥善收好,承載著江南舊夢的素白詩箋。
秦錚從未見過容隱如此失控的模樣,那眼神中的恨意和痛苦,幾乎要將他吞噬。
“容……”秦錚剛想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
“這是什麼?!”容隱猛地舉起手中的詩箋,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質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狠狠擠出來,“秦錚!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他不再稱“陛下”,而是直呼其名。
秦錚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帶著他自己都未曾預料的心慌。
他站起身,龍袍帶倒了手邊的茶盞,溫熱的茶水潑灑在明黃的衣擺和奏章上,留下深色的汙跡,秦錚卻渾然未覺。
“放下它!”秦錚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緊張。
他絕不允許這承載著他們之間最純粹過往的信物,在如此失控的狀態下被踐踏。
“放下?”容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慘然一笑,眼中淚水再也無法抑製,洶湧而出,混合著無盡的悲憤,“秦錚!你告訴我,五年前,你拿著它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它是你的珍寶!說它會陪著你!說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結果呢?!”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的控訴:
“結果你就是用它來證明,你秦大皇帝是如何將一個傻子玩弄於股掌之間,是如何輕描淡寫地踐踏別人的真心?五年!整整五年!你音訊全無!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我拿著那枚玉佩,像個傻子一樣等了多少個日夜嗎?等到心都冷了!等到我以為你死了!等到我不得不把你,把這一切都當成一場荒唐的夢埋起來!”
容隱一步步向前逼近,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依舊死死盯著秦錚:
“現在!你成了皇帝!高高在上!你一道旨意就把我拘在這深宮裏!用所謂的”恩寵”把我架在火上烤!看著我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在群臣麵前被羞辱!看著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揣測你的心思!看著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你隻是個陌生人,是個帝王!可你呢?!”
容隱的聲音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扭曲,他狠狠地將手中的詩箋揚到秦錚麵前,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
“你卻把這張破紙像戰利品一樣收著!看著我痛苦!看著我掙紮!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秦錚!你回答我啊!”
最後一句,容隱幾乎是嘶吼出來,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身體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搖搖欲墜,隻有那雙燃燒著痛苦火焰的眼睛,依舊死死地釘在秦錚臉上。
尋求一個答案,一個能將他徹底打入地獄或拉出深淵的答案。
秦錚的臉色在聽到“戰利品”,“成就感”這些字眼時,已經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容隱字字泣血的控訴,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他的心窩。
那五年,並非隻有容隱在痛苦,
他經曆的生死掙紮,刀光劍影,奪嫡之險,又何曾比等待輕鬆半分。
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江南那抹清影,無時無刻不想將他護在羽翼之下,可為了保護他,他隻能選擇最殘忍的消失。
他以為他懂,他以為時間能撫平一切,他以為當他足夠強大時,就能補償。
可秦錚錯了,錯得離譜。
他低估了容隱的驕傲,低估了那五年等待帶來的傷害,也低估了自己這份深埋心底,近乎偏執的占有欲帶來的壓迫。
看著容隱眼中那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恨意和絕望,看著那張被淚水浸透,寫滿痛苦的臉,秦錚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心髒。
他不能失去他,絕不能再失去他!
什麼帝王威儀,什麼冷靜自持,在這一刻統統被秦錚拋到了九霄雲外。
“夠了!”秦錚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如同受傷的猛獸。
他猛地一步上前,動作快如閃電,一把攥住了容隱那隻高舉著詩箋的手腕。
“啊!”容隱吃痛,手中的詩箋脫手飄落。
“我的!”秦錚幾乎是本能地低吼出聲,另一隻手迅疾無比地淩空一抄,將那頁飄落的,承載著太多過往的脆弱紙張牢牢抓在掌心,緊緊攥住。
仿佛那是他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不容任何人再奪走。
這個搶奪的動作,這個近乎本能的“我的”宣告,徹底點燃了容隱心中最後的瘋狂。
“還給我!你不配拿著它!!”容隱像被激怒的小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不顧手腕的劇痛,拚命掙紮,另一隻手狠狠地去搶奪秦錚緊握的拳頭。
容隱眼中隻剩下那張紙,那是他曾經捧出的真心,他寧可毀了它,也不要它被這個騙子玷汙。
“放手!”
“給我!”
兩人在禦案旁激烈地撕扯起來。
墨硯被撞翻,漆黑的墨汁潑灑在明黃的龍袍和青色的侍讀常服上,濺上奏章,汙了金磚。
筆架傾倒,昂貴的紫毫筆滾落一地。奏章散落。
容隱用盡全身力氣捶打,撕扯著秦錚緊握的拳頭,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血痕。
淚水混合著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隻知道要奪回那代表著他所有屈辱和愚蠢的證據。
秦錚死死攥著詩箋,另一隻手如同鐵鉗般禁錮著容隱掙紮的身體。
懷中人激烈的反抗和那濃烈的恨意,像一把把鹽狠狠灑在他心頭的傷口上。
五年相思,五年隱忍,換來的竟是如此局麵,滔天的痛楚和一種近乎毀滅的占有欲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容隱!”秦錚猛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暴戾,他不再試圖解釋,不再試圖壓製。
他要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他的所有權,宣告他從未改變的心意。
他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還在瘋狂掙紮的容隱狠狠按倒在堆滿散亂奏章的禦案之上。
“砰!”容隱的後背重重撞在堅硬的紫檀木案上,散落的奏章硌得生疼,眼前一陣發黑。
“唔……”所有的掙紮和嘶吼,都被一個滾燙帶著血腥氣和絕望氣息的吻,狠狠堵了回去。
秦錚如同失控的猛獸,重重地壓了下來,他的吻帶著懲罰般的力道,毫無章法,隻有鋪天蓋地的掠奪和宣泄。
他啃咬著容隱的唇瓣,撬開他的牙關,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
強行攫取著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