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寂靜的馬路上緩緩行駛，白笙染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副駕熟睡的淩柳臉上。
    路燈的光暈透過車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顫動，帶著未脫的青澀與純粹。白笙染的指尖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摩挲。
    淩柳是被車窗縫隙鑽進來的晚風輕輕吹醒的，睜開眼時，車子正停在他家門口，淩柳迷糊的開口：“到了？”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嗯。”白笙染收回落在他臉上的目光，語氣盡量放得輕鬆：“快上去吧，今天累了一天，好好睡一覺。”
    淩柳解開安全帶，卻沒立刻推門，他轉頭看著白笙染，忽然問：“你明天……會陪我去嗎？”
    白笙染心裏一動，指尖的溫度似乎又開始升高。
    他想點頭，想把那句“我會一直在”說出口，可玄門管理局那四個字像根刺，讓他不得不壓下衝動。
    “我明天還有點事，”白笙染刻意的避開淩柳的眼睛，看向窗外的高懸的月亮。
    淩柳臉上的光暗了暗，卻很快又揚起笑：“沒事，我都能過心境橋，還怕最後一場考核？”他推開車門，又回頭補充道：“對了，明天我考核結束後，你別忘記答應我的甜豆花。”
    “好。”白笙染看著他跑上樓的背影，直到那扇窗戶亮起暖黃的燈，才發動車子離開。
    後視鏡裏，那盞燈越來越小，像沉入深海的星子。
    第二天下午五點半，淩柳準時站在乾園門口。
    初春的風卷著地上的落葉打著旋，他把腕上的玉蘭花瓣往衣袖裏藏了藏。不知為何，今天總覺得那花瓣的暖意比平時更明顯，像有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遊走。
    六點整，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麵前，車窗降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穿著玄門管理局的製式製服，那人掏出手裏的照片和淩柳對比了一下，語氣恭敬道：“淩柳先生。我是來接您的。”
    淩柳點頭上車，車廂裏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玄亦身上的氣息有些像。
    車子朝著郊區越開越近，直到開進了一個被圍起來的碉堡，淩柳感覺是到玄門管理局了，可越靠近，淩柳腕上的花瓣就越燙，像有團火在燒。
    “快到了嗎？”淩柳忍不住問司機。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過了前麵的林子就到了，對了，玄亦長老讓我轉告您，最後一場考核，考的是取舍。”
    “取舍？”淩柳皺眉，還想問什麼，車子卻猛地停在了一座碉堡門口，前方的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正是本該有事的白笙染。
    他怎麼來了？
    淩柳推開車門，白笙染立刻走過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正按在那片發燙的玉蘭花瓣上。
    “別進去。”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為什麼？”淩柳愣住，繼續開口：“這是最後一場考核。”
    “那不是考核，是陷阱。”白笙染的目光掃過那座古舊的碉堡，眼底的陰沉幾乎要溢出來。
    “玄亦想讓你在裏麵看到未來，逼你選一條他認為對的路，但那本不是你的命。”白笙染聲音顫抖。
    淩柳的心跳漏了一拍，腕上的花瓣突然灼熱起來，像要融進皮膚裏。
    淩柳忽然想起白笙染昨晚的自言自語，他當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現在一想起白笙染聽到玄門管理局時瞬間改變的臉色，淩柳忍不住開口詢問：“你早就知道？”
    白笙染沒否認，隻是握緊了淩柳的手：“我一直在攔，可該來的還是會來。小柳兒，跟我走，我們不管什麼考核，不管什麼玄門，就像以前一樣……”
    他的話沒說完，碉堡裏傳來玄亦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竟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了。”
    玄亦緩步走出巷子，身後跟著幾個玄門弟子，月光落在他銀白的須發上，像覆了層霜：“白笙染，你以為藏得住嗎？他的命數裏，本就該有這一劫。”
    淩柳看到玄亦銀白的頭發一愣，難道他之前見到的玄亦，都是偽裝的。
    “他的命數由他自己定，不是你們可以更改的。”白笙染把淩柳護在身後，風衣下的手悄然握緊，指縫間有微光閃過。
    淩柳看著兩人對峙的身影，又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花瓣，那暖意突然變得清晰，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他忽然明白了“取舍”是什麼。
    不是選玄門還是選白笙染，是選別人畫好的路，還是選自己認定的人。
    淩柳掙開白笙染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對著玄亦道：“師伯，我要去考。但我的取舍，我自己定。”
    白笙染猛地回頭看他，眼裏滿是錯愕和痛惜。
    淩柳卻衝他笑了笑，像昨天在山下那樣，晃了晃手腕，讓那片在月光下泛著金芒的玉蘭花瓣露出來，他回頭看白笙染，笑道：“放心，我分得清真假，也拎得清取舍。”
    他轉身走進碉堡，背影挺直，像昨天第一次踏上心境橋時一樣。
    白笙染看著他的背影，腕上還殘留著花瓣的溫度，忽然低笑一聲，眼底的陰沉散去，隻剩下決絕。
    “也好，”他對著空氣輕聲說，“那就讓他們看看，我護著的人，到底有多勇敢。”
    風卷起白笙染的風衣，像展開的翅膀。
    他沒有跟進去，隻是站在門口，目光落在玄門管理局的牌匾上，指尖的微光越來越亮。
    這次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再讓淩柳離開自己。如果玄門管理局這群人敢傷害淩柳，他就算是撕毀兩界的契約，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