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的黑暗。
    我漂浮在這片虛無中，既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這是死亡嗎？還是另一個幻境？
    “愛麗兒。”
    一個溫柔的女聲呼喚我的名字。遠處亮起一點微光，逐漸擴大成一個人形——一位擁有珊瑚紅色魚尾和翡翠綠眼睛的人魚。雖然從未謀麵，但我立刻認出了她。
    “母親...”
    阿奎拉琳娜微笑著搖頭：“不完全是。我隻是她留在珍珠中的記憶碎片，一個指引。”
    她揮手，黑暗如幕布般拉開，露出一個由無數氣泡組成的奇異空間。每個氣泡中都閃爍著一幅畫麵——我的重生、與馬克西姆的相遇、對抗烏蘇拉和瑪琳...所有重要時刻都在這裏。
    “這是記憶之海。”母親——或者說她的影像——解釋道，“你和馬克西姆因能量過載陷入昏迷，但你們的意識被聯結帶到了這裏。”
    我環顧四周：“馬克西姆在哪？”
    “在他的記憶區。”她指向遠處一串金色氣泡，“要見他嗎？”
    我點頭，瞬間就被傳送到另一片區域。這裏的氣泡都帶著守護者特有的金芒，裏麵是馬克西姆的記憶——不僅是今生的，還有前世的片段。阿爾德裏奇的記憶如河流般在其中流淌。
    馬克西姆站在中央，正與一個琥珀色眼睛的高大人影交談。那人轉身的瞬間，我認出他是初代守護者阿爾德裏奇！
    “愛麗兒！”馬克西姆驚喜地拉住我的手，“你沒事！”
    “我們這是...”
    “在記憶與意識的交界處。”阿爾德裏奇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你們的身體在現實世界昏迷，但精神因能量共鳴來到了這裏。”
    我仔細觀察他——與梅裏克斯有幾分相似，但眼神更加溫和，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憂傷。這就是為了愛情背叛職責的初代守護者？
    “瑪琳...黑珍珠艦隊...”我急切地問。
    “被摧毀了。”阿爾德裏奇肯定地說，“你們的犧牲沒有白費。”
    犧牲？這個詞讓我心頭一緊。馬克西姆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微微收緊。
    “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裏？”我直接問道。
    阿爾德裏奇和阿奎拉琳娜交換了一個眼神。“因為戰鬥還未結束。”母親輕聲說，“瑪琳隻是棋子，黑珍珠議會也隻是工具。真正的威脅正在蘇醒。”
    “什麼威脅？”
    “最初的分裂者。”阿爾德裏奇指向氣泡外無盡的黑暗，“早在守護者與兩棲者出現前，就有一個存在因過度渴望平衡而瘋狂。它被封印在深海溝壑，但黑珍珠的能量波動驚醒了它。”
    一個氣泡突然擴大，展示出一幅可怕的畫麵——海洋某處出現了一個完美的球形空洞，裏麵沒有任何生命，連水都呈現出死寂的灰白色。空洞邊緣在緩慢但不可阻擋地擴張。
    “這是...”
    “虛無吞噬。”母親的聲音充滿恐懼，“它會吸收一切生命能量，直到兩界都變成空殼。”
    我看向馬克西姆，他眼中映著同樣的震驚。我們拚死擊敗瑪琳，卻釋放了更可怕的東西？
    “有辦法阻止嗎？”馬克西姆問出了我們共同的問題。
    阿爾德裏奇點頭：“和諧聖杯。傳說中能平衡一切力量的遠古神器。”
    “在哪裏？”
    “這正是問題所在。”阿爾德裏奇苦笑，“我們隻知道它被藏在”影之珊瑚礁”，一個存在於兩界夾縫中的地方。”
    母親補充：“但有人知道具體位置——那個給你們紫珍珠的老人。”
    “他是誰？”我和馬克西姆異口同聲地問。
    “梅林。”阿爾德裏奇說出這個名字時，氣泡空間輕微震動，“梅裏克斯的弟弟，我的...朋友。他反對兄長的暴政，被詛咒永生流浪，記憶會不斷流失。”
    那個神秘老人竟是梅裏克斯的弟弟！難怪他知道那麼多秘密，還有紫珍珠這種寶物。
    “我們需要回去。”我下定決心，“找到梅林，問出聖杯的位置。”
    阿爾德裏奇卻露出悲傷的表情：“沒那麼簡單。使用和諧聖杯需要雙重犧牲——一人獻祭生命，一人獻祭記憶。”
    這句話如冰水澆在心頭。雙重犧牲...就像初代守護者與人魚公主的結局？
    “沒有...別的辦法嗎？”馬克西姆聲音緊繃。
    母親輕輕擁抱我們：“回去吧。你們的身體正在蘇醒。記住，尋找梅林的筆記...”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氣泡空間開始崩塌。最後一刻，阿爾德裏奇喊道：“小心空洞！它們會——”
    現實如潮水般湧回。
    我猛地睜開眼睛，刺目的陽光讓淚水瞬間湧出。身下是柔軟的珊瑚床，空氣中彌漫著海藻和藥草的味道——人魚皇宮的療愈室。
    “愛麗兒！”阿莉莎的臉出現在視野中，眼睛紅腫像是哭了很久，“感謝海神！你昏迷七天了！”
    七天？我嚐試坐起來，全身肌肉抗議般地疼痛。右臂的珍珠色鱗片比昏迷前更明顯了，但奇怪的是不再有變異帶來的不適感。
    “馬克西姆呢？父親呢？”我嘶啞地問，喉嚨幹得像沙漠。
    阿莉莎幫我喝了口水：“馬克西姆昨天就醒了，但身體很虛弱。父親在監測那些奇怪的空洞區域...”她壓低聲音，“情況不太好，愛麗兒。空洞已經增加到三個，而且擴張速度在加快。”
    梅林呢？我想問，但一陣眩暈襲來。阿莉莎急忙扶我躺下：“別急，你需要恢複。我去通知大家你醒了。”
    她匆匆離去，留下我獨自整理思緒。記憶幻境中的對話清晰如刻——和諧聖杯、雙重犧牲、梅林的筆記...
    門簾再次掀開，這次是馬克西姆。他臉色蒼白，守護者紋身變成了暗淡的灰金色，但看到我醒來時，眼中立刻有了光彩。
    “你回來了。”他坐到床邊，小心地握住我的手。這次沒有能量漩渦，隻有溫暖的觸感。
    “阿爾德裏奇和你母親...”
    “我見到了。”我打斷他，“我們需要找到梅林的筆記。你醒來後見過他嗎？”
    馬克西姆的表情變得複雜：“見是見到了...但情況有些奇怪。”
    在他的解釋下，我得知梅林在使用紫珍珠後失去了大部分記憶。聯軍在戰場邊緣找到他時，老人正茫然地坐在礁石上，翻著一本寫滿陌生名字的筆記。
    “他認不出任何人，包括我和他自己。”馬克西姆輕聲說，“但筆記的最後一頁...”
    他從腰間取出一個皮質小袋，倒出一張折疊的羊皮紙。展開後，上麵是一幅精細的素描——我和馬克西姆的肖像，下方寫著“最後的希望”，旁邊是一個奇怪的符號：一個圓圈內嵌著波浪和劍的圖案。
    “這個符號...”我觸碰紙張，突然感到背部一陣刺痛，“我背上有什麼？”
    馬克西姆幫我轉過身，輕輕掀起療愈袍的後領：“海神啊...這裏有個發光的印記，和紙上的一模一樣！”
    所以梅林早就預見了這一切？那個符號又代表什麼？
    “筆記的其他內容呢？”
    “大多是名字和日期，有些被反複圈畫。”馬克西姆回憶道，“特別是”愛麗兒”和”馬克西姆”這兩個名字，幾乎每一頁都有。”
    這太奇怪了。梅林似乎一直在記錄我們的...命運？生活？還是某種輪回？
    父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大步走進來，銀白的須發比上次見麵更加幹枯，像是生命力被抽走了許多。但看到我醒來，他立刻年輕了十歲般精神煥發。
    “Arielithia！”他將我緊緊抱住，力道之大幾乎讓我窒息，“我差點失去你...又一次。”
    這個“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他想起了母親犧牲的那天。
    “父親，那些空洞...”
    他立刻變得嚴肅：“三個空洞，直徑都已超過百米。任何進入範圍的生物都會瞬間化為灰燼，連微生物都無法存活。”他拿出一塊發光的水晶板，上麵顯示著海域地圖，“更可怕的是，它們似乎在朝著特定方向移動。”
    我仔細查看地圖，三個空洞呈三角形分布，中心點是...“撕裂之隙？靈魂熔爐的所在地？”
    父親驚訝地挑眉：“你怎麼知道？”
    “長話短說。”我簡要解釋了記憶幻境中的見聞，關於梅裏克斯、和諧聖杯和雙重犧牲的事。
    父親聽完後沉默良久：“所以阿爾德裏奇認為這個”虛無吞噬”是最初的分裂者？比兩棲王更古老的存在？”
    “而且它正在蘇醒。”馬克西姆補充，“我們需要找到和諧聖杯。”
    “但梅林失憶了...”父親皺眉。
    我突然想到什麼：“筆記！梅林的筆記裏可能有線索！”
    在父親的安排下，梅林被請到了皇宮。看到曾經睿智的老人如今茫然困惑的樣子，我心頭一陣酸楚。他機械地抱著那本皮麵筆記，時不時翻動，卻像在看天書。
    “您還記得我嗎？”我輕聲問，握住他布滿皺紋的手。
    梅林茫然地眨眼：“你...很熟悉...但...”他苦惱地搖頭，“名字在舌尖，就是想不起來...”
    馬克西姆拿出那張素描：“您畫了這個，知道它代表什麼嗎？”
    老人盯著畫像看了很久，突然流下眼淚：“重要...非常重要...但為什麼重要？”他瘋狂地翻動筆記，“就在這裏...我明明記下來了...”
    我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能讓我們看看筆記嗎？”
    梅林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把筆記塞給我：“也許你能看懂...我好像寫了很多，但現在全是陌生文字...”
    筆記確實如天書般難解——部分是人魚語，部分是守護者文字，還有些完全無法辨認的符號。但“愛麗兒”和“馬克西姆”的名字確實頻繁出現，有時旁邊還標注著日期，最早的可追溯到二十年前！
    “看這一頁。”馬克西姆指著一處記錄，“”艾莉亞·溫斯頓的靈魂頻率匹配度98%，準備轉移”...這是你重生那天！”
    所以梅林確實參與了整個過程。但為什麼記錄我們的名字這麼多年？
    繼續翻閱，更多碎片浮現：“”A的兩棲血脈覺醒第一階段完成””，“”M的守護者印記首次激活””，“”能量共鳴實驗第17次失敗””...像是某種長期的觀察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