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的瞬間，鹹澀的海水湧入鼻腔，卻奇異地沒有帶來窒息感。陽光穿透碧藍的海水，在我周圍灑下斑駁的光影。我低頭，看到了一條閃爍著珍珠光澤的魚尾——紫羅蘭色的鱗片在海水中泛著微光，隨著水流輕輕擺動。
    “愛麗兒公主！您又在發呆！”一隻紅色的小螃蟹橫著遊到我麵前，鉗子誇張地揮舞著，“塞巴斯丁說過多少次了，公主應該注意儀態！”
    我的心髒猛地收縮。塞巴斯丁？愛麗兒公主？這不可能...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叫艾莉亞，25歲，是一名普通的圖書館管理員。昨晚，我在回家的路上為了救一隻跑到馬路中央的小貓，被一輛轉彎的卡車撞飛...然後我就在這裏了，成了一條美人魚，而且是迪士尼童話裏那個為愛情放棄聲音的小美人魚愛麗兒！
    “我...我需要冷靜一下。”我對小螃蟹說，聲音陌生又熟悉，像珍珠滾落銀盤般清脆。
    我擺動尾巴遊向我的秘密洞穴——根據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記憶，那裏應該堆滿了人類物品的收藏。一路上，我掐了自己三次，確定這不是夢境。珊瑚礁的色彩太過鮮豔，海水的觸感太過真實，每條遊過的魚都會向我行禮問好...
    “歡迎回家，公主。”洞穴入口處的兩隻小魚齊聲說。
    洞穴內部比電影中展示的更為壯觀。除了鍾表、餐具、畫作等物品外，還有整整一麵牆的書籍——這在原版故事中從未提及。我急切地遊向那些書，發現它們都被特殊的水下魔法保護著，可以正常翻閱。
    《海洋王國編年史》《人類世界觀察筆記》《亞特蘭蒂斯失落之謎》...我的手指停在一本燙金封麵的日記本上。翻開第一頁，上麵用優美的字體寫著：“愛麗兒的私人日記，始於16歲生日。”
    我快速瀏覽著內容，確認了時間線——今天是我16歲生日後的第三天，按照原故事，明天將會發生那場改變一切的海難，埃裏克王子的船會在暴風雨中沉沒，而我將會救起他並愛上他...
    “不，這次絕對不行。”我握緊拳頭，鱗片在昏暗的洞穴中微微發光。前世的我癡迷那個童話，但隨著年齡增長，我越來越為愛麗兒的選擇感到不值——放棄自己的聲音、家人、甚至種族，隻為追求一個剛認識的男人？更別提那個所謂的“幸福結局”隻是婚禮，誰知道婚後生活如何？
    我翻到日記最新的一頁，抓起一支防水筆寫道：“重生第一天：我絕不會重蹈覆轍。不會救埃裏克，不會見烏蘇拉，不會放棄聲音。我要改寫這個童話。”
    “公主！愛麗兒公主！”小比目魚弗勞德慌張地遊進洞穴，“國王陛下召集所有人到大廳，好像有重要事情宣布！”
    我合上日記，深吸一口氣（這在水下感覺真奇怪）。“我馬上就去，弗勞德。”
    特萊頓國王——現在是我父親了——端坐在海螺王座上，銀白色的胡須隨水流飄動。他的三叉戟散發出威嚴的藍光，整個大廳肅穆安靜。
    “我親愛的子民們，”他的聲音如深海般低沉，“剛剛收到海巫烏蘇拉被釋放的消息。”
    一陣驚恐的竊竊私語在人群中擴散。我僵在原地，這和原劇情不一樣！烏蘇拉應該還在被放逐中，直到我去找她做交易才會...
    “她承諾遵守法律，但我們必須保持警惕。”父親的目光掃過大廳，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特別是你，愛麗兒。你對人類世界的癡迷會讓你成為她的目標。”
    “我不會接近她的，父親。”我堅定地說，這是真心話。前世記憶加上這個意外消息，讓我更加確定要遠離任何與烏蘇拉有關的事情。
    會議結束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由巨型貝殼構成的華麗居所。月光透過水麵灑下來，在珍珠裝飾的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我梳理著已知信息：烏蘇拉提前出現，這意味著劇情已經改變。但海難還會發生嗎？埃裏克王子還會出現嗎？
    第二天清晨，我決定親自去確認。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悄悄遊向那片危險的海域——前世故事中埃裏克王子遇難的地方。
    海麵出奇地平靜，碧藍如洗，沒有任何暴風雨的跡象。我鬆了口氣，正準備返回，卻聽到遠處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有人嗎？救命！”
    那聲音...不是埃裏克王子。記憶中王子的聲音應該更低沉，而這個聲音帶著一種溫暖的質感，即使充滿驚恐也掩不住其中的活力。
    我猶豫了。不是說要遠離人類嗎？但呼救聲越來越微弱，我咬咬牙，朝聲源遊去。
    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正在緩緩下沉，桅杆折斷，船帆燃燒。在漂浮的木板間，一個年輕男子拚命掙紮著。他有一頭深棕色的卷發，被海水浸濕後貼在棱角分明的臉上。即使情況危急，我也能看出他不是埃裏克王子——這個年輕人更加健壯，皮膚是被陽光親吻過的古銅色，眉宇間有種王子所沒有的堅毅。
    “堅持住！”我喊道，迅速遊向他。
    他看到我的瞬間，琥珀色的眼睛瞪大了，“美人魚？我不是在做夢吧？”
    “抓住我的肩膀！”我沒有解釋，幫助他攀上一塊較大的浮木。近距離觀察，他大概二十出頭，穿著簡單的亞麻襯衫和皮質背心，看起來是個普通船員而非貴族。
    “我叫馬克西姆，”他在咳嗽間隙說道，“是這艘”黎明號”的大副...船長和其他人...”
    我環顧四周，沒有其他幸存者。“我很抱歉。”我輕聲說，這是真心話。前世的我經曆過太多失去，知道生命有多脆弱。
    馬克西姆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來，“謝謝你救了我，小姐...?”
    “愛麗兒。”我脫口而出，立刻後悔了。為什麼要告訴他真名？
    “愛麗兒，”他重複道，我的名字在他唇齒間變得異常動聽，“像傳說中的海之女神一樣美麗的名字。”
    我的臉頰發熱，幸好在水裏看不出來。“我帶你到岸邊吧，最近的島嶼在哪裏？”
    他指向東方，“那邊有個小漁村，我們的船本來要去那裏補給...”
    我點點頭，一手扶住浮木，一手劃水向著他指的方向遊去。馬克西姆出奇地安靜，隻是時不時偷看我一眼，好像怕我會突然消失。
    “你不害怕嗎？”我忍不住問，“見到一條會說話的美人魚？”
    他笑了，眼角泛起細紋，“我從小聽著美人魚的傳說長大。奶奶說我們家族曾有人被美人魚救過，還帶回了海底的珍珠作為信物。”他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小皮袋，“我一直帶著那顆珍珠，像個護身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原版故事中，埃裏克王子完全不記得是被誰救起的，隻迷戀那個聲音...而眼前這個人不僅記得傳說，還珍視著與海洋的聯係。
    “能...能給我看看嗎？”我問。
    馬克西姆小心地打開皮袋，倒出一顆泛著粉色光芒的珍珠。它比我見過的任何珍珠都要美麗，內部似乎有光芒流動。
    “奶奶說這是”心之淚”，隻有當人魚真心哭泣時才會形成。”他輕聲解釋，“一百年前，我的曾曾祖父救了一條受傷的小人魚，她離開時留下了這顆珍珠。”
    我凝視著珍珠，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傷，好像有什麼記憶要破土而出，卻又抓不住。這不在原劇情中，是完全陌生的信息...
    “小心！”馬克西姆突然大喊。一塊燃燒的船體殘骸向我們漂來，我迅速拉著他下潛，避開了危險。在水下，我看到他憋得臉通紅，趕緊帶他浮出水麵。
    “你還好嗎？”我擔憂地問。
    他大口喘氣，卻還擠出一個笑容，“從沒遊得這麼快過。你的速度...真驚人。”
    漁村的輪廓已經出現在遠處。我本該送到這裏就離開，但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濕透的衣服，我改變了主意。
    “我送你到岸邊。”我說，“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都可以，我的救命恩人。”
    “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我嚴肅地說，“人類和人魚...我們最好保持距離。”
    馬克西姆的表情變得複雜，但最終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但至少讓我有機會報答你...明天日落時，我會在碼頭最東邊的礁石旁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知道這是永別；如果你來...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朋友。這個詞在我心中激起漣漪。前世的我孤獨地長大，隻有書本為伴；重生為人魚公主，雖然有了家人和朋友，但內心深處依然覺得自己是個異類。而眼前這個人類，在生死關頭還想著友誼...
    “我會考慮的。”我最終說道，不敢做出承諾。
    當他的腳能觸到海底時，我鬆開了手。“去吧，你能自己走完剩下的路了。”
    馬克西姆站在及腰深的水中，突然抓住我的手，“愛麗兒，無論你來不來，我都會永遠記得今天。”他俯身，嘴唇輕輕碰觸我的手背——一個溫柔如海浪輕吻沙灘的禮節。
    我看著他踉蹌但堅定地走向岸邊，直到村民發現他，歡呼著圍上來。潛入水中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漁村，心中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找到了某樣我前世一直在尋找卻從未找到的東西。
    回宮殿的路上，我不斷回想今天的遭遇。馬克西姆是誰？為什麼他的出現改變了原有劇情？那顆”心之淚”珍珠又意味著什麼？更重要的是...明天日落，我該去見他嗎？
    當我穿過宮殿的珊瑚花園時，一個陰影從巨型海葵後浮現。紫色的觸手，蒼白的皮膚，猩紅的嘴唇...
    “啊，小公主，”烏蘇拉的聲音滑膩如章魚的墨汁，“看來你已經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對吧？”
    我渾身冰涼。她知道了？她一直在監視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強裝鎮定，“我隻是去海麵透氣。”
    烏蘇拉的笑容擴大了，露出尖銳的牙齒，“親愛的，撒謊可不好。我看到你救了那個英俊的船長...多麼感人的場景啊。但告訴我，”她突然靠近，腐臭的氣息噴在我臉上，“當他發現你不能永遠陪在他身邊時，會怎麼樣呢？”
    我後退一步，“我不會像某些人一樣用魔法換取雙腿。我知道代價有多大。”
    “哦？”烏蘇拉挑眉，“突然變得聰明了呢，小公主。但愛情...愛情會讓人做出瘋狂的事。”她意味深長地說，“日落時分，東邊礁石...多麼浪漫的約定。我會...密切關注。”
    她消失在墨汁般的黑霧中，留下我獨自顫抖。我原以為改變劇情就能避免與烏蘇拉的交集，但現在看來，命運有自己的安排...
    回到房間，我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火紅的長發，翡翠般的眼睛，紫羅蘭色的魚尾。這是我，又不完全是我。前世的艾莉亞和現在的愛麗兒，哪個才是真正的我？而馬克西姆...他是意外，還是命中注定？
    日落時分，我該赴約嗎？

    作者閑話：

    小白練手，短篇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