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四周吵鬧的人聲退去，最後的腳步聲消失殆盡，李折才從最後一個隔間推門而出。趁著人多混亂，局勢不妙，沒有人注意到她，閃身進了半開著門的隔間裏藏匿。
    緩步走到鏡子前，一隻手將新剪的劉海攏到腦後，揚起臉，黏膩癡狂的視線不斷在鏡子中的自己的眉眼上來回遊走勾畫，眼裏的得意快要溢出來了。
    
    打了李折檔案上的聯係人電話，是空號，地址填的也是假地址，下州城並沒有陽光景居十八幢三零四室。
    主任氣歪了鼻子，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在檔案上撒謊，李折的學籍還在學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明天在好好問問李折，繼續和家長傳授教育經驗。
    溫殊忍悄悄退了出去，手機上給紀琊舟發了很多消息，可能是睡著沒看見，一直沒回消息，加快腳步，去教室裏收拾東西，準備回醫院照看紀琊舟。
    走到樓梯間拐角，一道身影擋住她的去路，來人正是李折。
    此時還未下課，樓梯間空蕩蕩，隻有她們兩人。
    “讓開。”溫殊忍不想和這種人多費口舌。
    “來聊聊吧。”李折拉住想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溫殊忍。
    溫殊忍注意到今天天的李折好像有點不一樣，或許說自從紀琊舟前幾天幫了她一把後，整個人都變了。
    不再駝背，低著頭，說話時眼神液不在躲閃，而是昂首挺胸，自信不少。
    “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溫殊忍不耐的抽回被她拉扯的衣袖。
    “你忘了你到班長是怎麼當上的？插班生。”李折不屑道。
    溫殊忍是個傲氣的人，聽到她信誓旦旦的說，還真以為自己的職位偷搶來的。
    “你幹的醃臢事，要我替你說。”溫殊忍想起那件事心情急轉直下，黑了臉色，冷冷的說道：“紀琊舟當初隻是生我的氣，鬧小脾氣和我作對，你還真的以為她幫你是真的認可你當這個班長嗎？太天真了，她除了我，誰都不放在眼裏。”
    說到最後語調上揚，眼神溫柔許多，自己給自己說美了。不想跟這個傻叉再說廢話，轉身就走，抬階還沒走幾階，李折突然轉身，衝著溫殊忍說道：“我和她很像對吧。”
    不是疑問句時陳述句。
    溫殊忍嗤笑回頭看了一眼，怎麼會有這麼死皮賴臉的人，腳步頓然僵住，戲謔的笑容瞬間消散。
    她比李折個字高，加上李折以前縮著脖子低頭一個人獨來獨往，很少仔細看她的臉。
    今日打眼一看，遮住李折雙眼皮的痕跡，上半張臉和紀琊舟如出一轍。李折猶豫懦弱，習慣性的皺眉頭，給人憂慮思重的文弱感，紀琊舟舒展眉頭，為人大大咧咧，正直爽朗，自信大方，笑意盈盈。
    “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她的臉我也有。”眼波流轉，媚眼如絲。
    溫殊忍三步並兩步上去給她一拳，把她打倒在地。
    “你到底想幹什麼？”溫殊忍問出心中的疑惑。
    李折坐在地上，沒有起來的意思，昂頭看向站在身前的溫殊忍：“仰人鼻息，受盡委屈的日子我過了十八年！我不該過這樣的日子，最差也應該和辛年一樣。最要麵子，要自尊的時候溫在餐館的後廚刷盤子，那些碗，碟摞起來比我人都要高，我的十根手指被水泡爛，老板連手套都不願給我買，你猜猜為什麼？”
    溫殊忍沒有想開口的意思，好在李折也沒有想讓她回答，自顧自往下說：
    “一雙手套十五塊，我刷一天的盤子才十塊錢，我的工資甚至沒有一雙手套錢多。我本可以這樣過的，我不求榮華富貴，像普通女孩一樣就好，我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做的很好。她！紀琊舟！她什麼都有，但她把所有事做的一塌糊塗，讓我來我會很愛惜，珍惜的。”
    兩行清淚從眼眶裏滑落，滴在地上，李折雙眼無神的呆呆看著，嘴巴還在喋喋不休：
    “夏利雨喜歡她，孟玫也和她和好如初，你也喜歡她。”不聚焦的眼睛緩緩上抬，“除了家世我比她差哪裏了？我那裏都不比她差，我比她還要好上千倍萬倍。”
    “是，你成績，長相也不差，人品公認的好，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攀比。你現在所作所為都是你一意孤行，沒有人逼你。你若不是有錯在先，我怎麼能輕易取代你，不去找自身原因，反而怨恨旁人，鎮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下課鈴聲起，溫殊忍也轉身逆著人流向上走，李折狼狽起身順著人流向下走去。
    人生從來都不是相似可替代的。
    高一下學期剛轉過來，紀琊舟對她愛搭不理，躲著她走，一個月能十幾天不來上課，來了也是睡覺、吃飯、打遊戲，主動挪了位置，離她遠遠的。
    碰巧要收班費，購買一些打掃用品喝一些零散東西，班上都是不差錢的大小姐，出手先當闊綽，班主任說當時還是左老師，全權交給當時還是班長的李折代為保管，開支明細也都由李折寫明。
    收齊班費的第二天，放在桌洞裏的錢不翼而飛，李折也急的落淚，監控那天被打鬧的同學不小心撞掉，沒有拍到。李折讓大家一起回憶昨天是誰最晚離開教室，沒一會兒就有人想起來昨天是班上的另一個內向女生最晚走，說要在多看會書，不過她經常這麼做，班上同學也都知道，李折倒是不依不饒起來，咄咄逼人，左老師珊珊來遲控製了事情的走向，自掏腰包買了所需的用品。
    大家都沒在意這件事，唯獨幾個家庭條件一般的同學心裏不舒服，班上來來回回條件不富裕的隻有那幾個，都最後都是她們在互相猜疑，其他人毫不關心，一起孤立李折，李折也沒有什麼反應，默默接受她們的疏離。
    紀琊舟等公交時，溫殊忍沒皮沒臉的也來坐公交，紀琊舟扭頭就往身後的小巷子裏走，放棄這班車，她才不要和溫殊忍做同一輛車。
    溫殊忍緊緊跟著她，她往那裏走，她也往哪裏走。紀琊舟忍無可忍，轉頭沒好氣道：“有完沒完？”
    溫殊忍還沒作答，右手邊傳來辱罵聲和拳拳到肉的聲音，兩人悄悄逼近，餘光偷瞄幾人。
    “就這麼點錢？！哄老娘呢？！”染著藍色頭發身上紋龍畫虎的女人點著手裏的鈔票。
    其他人拎著瘦弱正在瑟瑟發抖的李折，對她恐嚇威脅。
    紀琊舟認識那群人，是職高裏的大姐大，聽說和回響沾點關係，經常在學校周邊為非作歹。
    迫不及待上前拔刀相助，揚名立萬，讓她紀琊舟的名字更加閃耀。
    溫殊忍無奈搖頭，看著紀琊舟躍躍欲試的模樣，就已經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了。
    一個箭步衝過去，趁其他人沒注意，把點鈔票的女人一腳踹翻，鮮紅的鈔票滿天飛舞，小妹顧不上去扶摔了狗吃屎的大姐，急忙去撿鈔票。
    藍毛女人從地上爬起來，怒氣衝衝回頭，看到來人髒話咽到肚子裏去了，她記得這個人，利雪姐再三叮囑不要去惹她，還給她們看了她的照片，再往後看，更是重量級人物，利雪姐沒囑咐，但跟著宋三混，溫大小姐她們還是認識的。
    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被踹的生疼的**，磕磕絆絆的朝李折和紀琊舟不住的鞠躬道歉，屁滾尿流的跑了。
    紀琊舟滿臉得意：“算她們識相”
    彎下腰替嚇呆了的李折撿散落滿地都鈔票，溫殊無奈也加入進來。紀琊舟已經猜到這就是消失都班費，全部撿起來，捏在手裏就感覺到分量不對了，點完後，三萬變一萬。
    怪不得李折這麼匆忙想定別人的責，原來是在賊喊捉賊，撇清自己的責任。
    “剩下的錢呢？”
    李折嚇破了膽，半天哆哆嗦嗦的說：“我奶奶…生病…了，我給她交…藥費了。”
    說完像是被戳中了傷心處，嚎啕大哭。
    “她們…把我幸苦打工的錢……全部搶走……沒辦法了……我真的沒辦法了……奶奶的醫療費也要交了……”
    抽抽噎噎的全部說出來，十五六歲還是個小孩，就要挑起家裏都重擔。紀琊舟明顯的不知所措起來，下意識的偏頭看向溫殊忍。
    溫殊忍目光沉沉像是在探究什麼，敢收到紀琊舟投過來的視線，馬上變臉，一臉深思共情。
    紀琊舟將一萬塊放回她的手心，輕聲道：“這錢你拿去用吧，三萬塊我來平。”拍拍溫殊忍的胸膛，勾手讓她拿出東西，溫殊忍心領神會，一臉無奈，掏出書包夾層裏的卡，遞給紀琊舟，紀琊舟轉遞給李折，“這卡裏的錢都留給你應急用，病情不等人，你也不需要耗費太多的時間去兼職了。”
    做好事不留名，功成身退。
    回到公交站點，紀琊舟神色變換，若有所思的對身後都溫殊忍說道：“你有時候抽空看看剛剛給她那張卡的消費記錄，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別到時候打著家人病重的名義消費無度。”
    溫殊忍欣慰感歎，紀琊舟終於不是盲目的在做好事了，果然長了一歲，沒長個兒，但是長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