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月夜滿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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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嚷嚷最大聲的那個豬頭便嚷著邊伸手要去拿垂涎已久的潮糕,卻忽然被一手仗從後麵敲擊一下,猛地吃痛收回了手,立刻怒目圓睜,四處一瞅,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白爺爺。
    “上什麼座。”白爺爺慢悠悠地走到兩人身邊,神情是少有的嚴肅,“今日中秋,我是不是叫你早點回家來著。”
    雲樂低下頭,他鮮少認真聽白爺爺教誨,這次卻是飽含哀傷不再反駁:“是。”
    “你不是一直想還父親一個清白,今日所有獸族都在,兩千年前的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句話仿佛啟動了一個什麼開關,台上雲樂和台下的眾獸族神態各異。
    獸族安靜了一瞬,隨即竊竊私語起來。
    “神族封印了龍族,不就這點事?”
    “是啊,有什麼好說的,月圓佳節,把我們拉到這就為了說這個。”
    雲樂表情沉了下去:“爺爺,說了他們也不會信。”
    淮安疑惑:“兩千年前?”
    雲樂拉著淮安往屋裏走,白爺爺追在後麵:“你不試怎麼知道,況且這些年你已經為獸族做了這麼多事。”
    拉開屋門進去,雲樂忍無可忍道:“一千年前你就跟他們說過,可這些榆木腦袋怎麼可能說得通!你講的事實有人親眼看到過嗎!”
    白爺爺默然停下,喃喃道:“你父親隻是被封印了,現在神使出世,你父親重見天日指日可待,如果他出來看到獸族對他和他的族人評價是如此,會傷心的吧。”
    “兩千年了,”雲樂背對著他,一字一句道,“父親回不來了。”
    “你。。。。。。。”白爺爺欲言又止。
    “多想不切實際的事情隻會浪費時間。”雲樂道,“總有一天,我會讓川流跪在南嶼雪山,給父親還有所有同胞道歉。”
    淮安感覺到握住自己的那雙手在顫抖,把另一隻手覆上去,用兩隻手握住他的手。
    雲樂似乎是怔住了,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手已經不再顫抖,目光也像平常一樣冷靜。
    “白爺爺,我知道我們都想為龍族討回清白,但眼下你的方法並不管用,那是兩千年前的事,獸族已經繁衍生息數代,沒有人是親眼看到過的,他們之中流傳的故事版本隻有川流的那套說辭。”
    “隻有讓川流親自承認他的說法是錯的。”雲樂聲音平靜,態度卻很強硬,“就這樣吧。”
    白爺爺重重頓了頓手杖,似是恨鐵不成鋼:“好好好,嫌老頭子多管閑事!我不管你就是了!”
    他吹著胡子“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門被帶上,隔絕了門外漸起的嘈雜。雲樂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望著爺爺離去的方向,下頜線繃得很緊,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眸裏,此刻翻湧著難以平息的悲憤與無力。
    兩千年的冤屈,族人的汙名,還有父親破碎的靈魄碎成幾片,在別人手中任意把玩……重若千鈞,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抱歉,殿下,我失態了。”
    淮安沒有如往常那般輕鬆接話,也沒有試圖轉移話題。他隻是安靜地走上前,沒有去搔他的下巴,而是輕輕握住了他緊攥的拳頭,溫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冰涼的指節。
    “不必對我道歉,雲樂。”淮安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你的重量,從來都不該隻由你一個人來扛。”
    雲樂微微一怔,抬起眼,對上淮安認真的目光。那目光裏沒有戲謔,沒有玩笑,隻有全然的理解與支持。
    “我喜歡的,是完整的雲樂。”淮安繼續說道,指尖在他緊繃的手背上輕輕撫過,試圖化開那份僵持,“是強大的你,是偶爾也會感到疲憊的你,是懷著赤誠之心想要為家族雪恥的你。你的憤怒,你的不甘,你的一切,在我這裏都不需要隱藏。”
    “殿下,我……”雲樂喉頭滾動,那些積壓的憤懣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稍稍傾瀉的出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淮安握緊了他的手,語氣堅定,“我知道那很沉重,也知道前路艱難。但白爺爺有他的執著,你有你的堅持,這都沒有錯。無論你選擇何時、以何種方式去證明龍族的清白,我都會在你身邊。”
    “你不是一個人,雲樂。”淮安看著他,學著他對自己說的話,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你的債,我來幫你一起背。你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窗外,幾雙好奇的眼睛悄悄探了出來,窺視著屋內這不同往常的凝重一幕。
    那幾雙眼睛倏地縮回,仿佛從未出現過。然而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木門被猛地撞開,好幾個獸族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滾作一團。
    牛頭馬麵、豬精、蛇妖……形形色色,好不熱鬧。
    “你推我幹什麼!”
    “我、我不是故意的!淮大人一看過來,我一慌就往後退了……”
    “你還說我!你自己趴窗台上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都別吵了!丟不丟人!”
    淮安頓時明白方才那幾雙眼睛從何而來。幾乎在門被撞開的瞬間,雲樂就已下意識地將淮安護在身後。他挺拔的身軀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眼神冷冽地掃視著這群不速之客。門外原本擠著更多看熱鬧的獸族,見門倒了,立刻呼啦啦地四散逃開,瞬間沒了蹤影。
    地上那幾個獸族還在互相推諉,吵嚷了一會兒,才漸漸感覺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股冰冷的視線。他們怯怯地抬頭,正對上雲樂毫無溫度的目光,以及淮安那張依舊春風和煦、卻莫名讓他們後背發涼的笑臉。
    “大、大人!”牛頭馬麵率先反應過來,慌忙爬起來,“我們真不是故意的!”
    旁邊的蛇妖小聲嘟囔:“不就是故意來看熱鬧的嘛……還說想看看兩位大人是怎麼談情……”
    “閉嘴!”牛頭馬麵反手就給了他一棍子,蛇妖立刻噤聲。
    豬精趕緊咳嗽兩聲,試圖挽回局麵:“說正事!說正事!”
    牛頭馬麵立刻挺直腰板,努力擺出嚴肅認真的模樣:“大人,您為我們獸族做了這麼多,白大人也一直不厭其煩地跟我們講道理。雖然兩千年前的事我們沒親眼見過,但是如今在我們心裏,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無論發生什麼事……”
    在場的幾個獸族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忽然齊聲喊道:“我們都站在您這邊!”
    雲樂護著淮安的手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麼情緒掠過,但他依舊抿唇未發一言。
    牛頭馬麵卻像是收到了什麼信號般,立刻歡欣鼓舞起來:“嗨!大人不生氣就好!那啥……走走走!咱們別在這兒打擾大人了!”
    “淮大人白大人記得等會兒出來吃飯啊!”
    他們像是生怕雲樂反悔追究,一邊嚷嚷著,一邊手忙腳亂地互相推搡著,急吼吼地退了出去,甚至還“貼心”地把撞歪的門板勉強扶正了些。
    淮安看著他們狼狽又可愛的背影,忍不住輕笑搖頭。他轉過身,學著雲樂平日裏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微微挑起一邊眉毛,眼底帶著戲謔的笑意:“我記得,某位侍衛大人向來從容不迫,竟也有被看得失了方寸的時候?”
    雲樂早已恢複了平日的沉穩。他伸手,精準地捉住淮安那隻還在搖著的手,將其輕輕按在自己胸前,指尖在那手背上若有似無地摩挲著。他微微俯身,拉近兩人的距離,聲音低沉而繾綣,帶著一絲反將一軍的意味:
    “我也記得,某位殿下向來以溫柔乖巧著稱,如今看來,調皮拆台的本事也不小。”
    淮安感到身體裏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悄然蘇醒,一種陌生卻並不令他抗拒的掌控欲悄然滋生。他並未覺得這有何不妥,反而覺得這更像真實的自己。他微微抬眼,聲音裏帶著一絲慵懶的挑釁:“在你眼裏,我就這麼好欺負麼?”
    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下,屋內沒有點燈,唯有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彼此朦朧的輪廓。雲樂的眼底仿佛跳動著兩簇幽深的火苗,灼熱而專注。
    “哪舍得。”雲樂的嗓音低沉得近乎沙啞,他靠得極近,淮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結滾動的弧度,“我恨不得將殿下捧在手心,妥帖珍藏,好好保護起來。”
    淮安目光低垂,落在對方近在咫尺的唇上,用自己的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兩人唇瓣若即若離,溫熱的氣息交織。雲樂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起來:“殿下……”
    “方才的失態,我理解。”淮安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可我還是……想要點補償。”
    雲樂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低歎:“殿下這是得理不饒人。”
    “那就隻此一次,”淮安閉上眼,繼續這親昵的磨蹭,語調軟糯卻不容拒絕,“我保證日後得饒人處且饒人,好不好?”
    直到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阻止了這近乎折磨的貼近。雲樂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和克製:“殿下,不先去用飯了?”
    淮安眨了眨眼:“你餓了嗎?”
    “殿下覺得呢?”雲樂的反問意味深長,目光深邃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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