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離別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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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雲樂剛欲抽手,卻被那隻滾燙的手突然攥住。淮安在昏沉中蹙起眉峰,幹燥的唇輕輕開合,卻隻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驚雷炸響,暴雨如注。少年最後看了一眼那張被高熱折磨的麵容,身形在下一道閃電亮起的瞬間化作飄散的霧氣。簷角銅鈴瘋狂搖晃,卻蓋不過密林中此起彼伏的慘叫。
    ”有埋伏——!”
    士兵的怒吼被雷聲撕碎。密林深處,一個身影踉蹌著栽進泥濘,焦糊的鎧甲上還跳躍著藍紫色的電光。
    織柳的指節在劍柄上繃出青白的弧度,目光如淬毒的銀針般刺向雷雲翻湧的天際。那種熟悉的、令人戰栗的威壓正從每一道閃電中滲出——和當年那個僅憑一場雷雨就碾碎他整支親衛隊的氣息如出一轍。
    ”走。”這個字從他齒縫間擠出,裹挾著北地風雪般的寒意。
    身旁的士兵卻抖如篩糠:”可萬大人的命令。。。。。。”
    ”蠢貨!”織柳突然反手一記耳光,那士兵的頭盔在雨中劃出淒厲的弧線,”你看不出這是——”
    驚雷恰在此時劈落,電光將他的麵容照得慘白。不遠處,三個士兵突然僵直倒地,他們鐵甲縫隙間竄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霧。
    ”撤!全速撤離!”
    他再顧不得什麼體統,身形如受驚的鶴般掠向密林深處。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
    雨幕中,他最後回望了一眼那座破廟。簷角下,似乎有道龍形的虛影正盤踞在淮安所在的窗口,金色的豎瞳冷冷注視著這場潰逃。
    廟外暴雨如天河傾瀉,狂風卷著枯枝抽打窗欞,可破廟內卻自成一方淨土。炭火在青銅盆裏靜靜燃燒,暖橘色的光暈染在淮安緊蹙的眉間,連躍動的火苗都顯得格外溫順,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馴服。
    夢境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淮安睜開眼時,已站在朱漆斑駁的宮門前。濃稠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宮牆內此起彼伏的慘叫像鈍刀般鋸著他的神經。禁軍的屍體堆疊成山,鎏金盔甲下滲出蜿蜒的血溪,入侵者的鐵靴正碾過那些尚在抽搐的軀體。
    ”為何要讓我看這些。。。。。。”
    他踉蹌後退,脊背卻撞上透明的屏障。一個披頭散發的老人突然從影壁後衝出,明黃裏衣被血浸透。就在老人即將觸及宮門的刹那,寒光自他胸口貫穿——
    ”嗤”的一聲,刀鋒抽離時帶出細碎的血沫。老人渾濁的瞳孔驟然放大,竟直直望向本不該被看見的淮安。枯枝般的手穿透夢境界限,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報。。。仇。。。。。。”
    滾燙的血珠濺在淮安臉上,與亂葬崗記憶裏的陰冷怨氣重疊。他看見老人開合的唇齒間湧出黑霧,那霧氣凝成鎖鏈纏上他的腳踝。就在窒息般的壓迫感即將淹沒神智時,一縷雪鬆香破開血腥。
    溫熱的掌心覆上他的雙眼,另一隻手穿過他的指縫,十指相扣的力度溫柔又堅定。所有慘叫倏然遠去,隻剩背後胸膛傳來的平穩心跳。淮安沒有掙紮,任憑那雙手將他拉出深淵,就像放任自己沉入一泓暖泉。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有人在給他喂藥,有點苦,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身體漸漸有了知覺,最先感覺到的,就是他的手正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覆著。
    淮安把頭偏向一邊;“太苦了。”
    叮當。
    是一枚冰糖落入碗裏的聲音。
    淮安從小天賦異稟,五感俱佳,這也是他開了天眼,而同門師兄卻沒有開天眼的原因。
    天眼無論何時都可以為淮安提供周圍環境的基礎情報,即使昏迷,淮安也能感覺到是個比雲樂身量更高大的人坐在他身邊。
    藥湯再遞到嘴邊時,果然變甜了。
    淮安很配合地一口一口咽下去。
    “殿下,你的手很涼,出了很多冷汗。”握住他手的人聲音極其沉定,比雲樂的聲音成熟許多。
    傷口已經不疼了,那人給他妥善的包紮了一番,燒漸漸退了,淮安的呼吸終於緩和下來。
    是雲樂嗎?但是他怎麼忽然長大了?
    明明還是個比自己小一些的少年,卻沒有少年人應該有的調皮和快活,總是照顧他這個傷號。
    淮安努力想要睜眼,但是眼皮沉沉,怎麼也睜不開,身上力氣還沒有恢複,他隻好動了動嘴唇,用盡力氣道:“謝。。。。。。。謝。”
    他感覺到對方呼吸一滯,但是他已經做不了更多反應了。
    再次陷入了昏迷。好在,這一次沒有可怕的夢了,這一覺,他睡得很安穩。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來時,炭火已經被人換了一盆,燒得仍然很旺。
    淮安拉開衣服,腰線處的傷口不知為何已經愈合了一半,看來不會輕易裂開了。
    “我睡著的時候是不是下雨了?好像聽見有雷聲。”淮安詢問。
    偌大廟宇裏空蕩蕩的,回應他的隻有回聲。
    他跑出去,外麵很晴朗,但是光禿禿的。鍋和碗還有小樹枝還摞得好好的。
    淮安四周環顧一圈,低頭啞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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