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賬房內，燭火搖曳。
    嚴謹言跪在地上，殘缺的右手不斷顫抖，額頭上的汗珠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謝辭端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麵，每一聲都像敲在嚴謹言心頭。
    “嚴謹言，你與死者春雁是什麼關係？”謝辭的聲音冷得像冰。
    “回、回大人的話，小的與春雁姑娘隻是……隻是同鄉……”嚴謹言結結巴巴地回答，眼睛不敢抬起。
    江行晚站在一旁，仔細觀察這個平日不起眼的賬房先生。
    嚴謹言約莫二十出頭，麵容清秀，若非右手缺了兩指，倒也算得上俊朗。此刻他臉色慘白，嘴唇不停哆嗦，顯然心中有鬼。
    謝辭從袖中取出一封信，輕輕放在桌上：“認識這個嗎？”
    嚴謹言偷瞄一眼，頓時麵如土色。
    那是春雁寫給他的情書，字跡娟秀，落款處還畫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大人明鑒！”嚴謹言連連磕頭，“小的與春雁確實……確實互有好感，但絕無害她之心啊！”
    “昨晚子時，你在何處？”謝辭單刀直入。
    嚴謹言身子一顫：“小的……小的在房中睡覺……”
    “可有人證？”
    “沒、沒有……但小的真的沒出過房門！”
    謝辭冷笑一聲，突然從案下拿出一雙沾滿泥土的布鞋：“這雙鞋是從你床底下搜出來的，鞋底的花紋與後花園發現的腳印完全吻合。”
    嚴謹言如遭雷擊，癱坐在地：“大人冤枉啊！小的確實去過花園，但那是前半夜……春雁約小的見麵，說有要事相告……”
    江行晚心頭一跳，上前一步：“春雁說了什麼？”
    嚴謹言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她說……說發現了楊小姐嫁妝的秘密，有人要偷那對玉佩……”
    “誰要偷玉佩？”謝辭逼問。
    “她沒說清楚……”嚴謹言抹了把眼淚，“隻說是個大人物，她不敢聲張，要小的幫忙想辦法……”
    謝辭與江行晚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與他們之前的推測吻合——凶手很可能是衝著那對價值連城的龍鳳玉佩而來。
    “後來呢？”謝辭繼續問道。
    “小的……小的讓她先回去，說天亮後再商量……”嚴謹言的聲音越來越小，“誰知……誰知她就……”
    他突然撲倒在地，嚎啕大哭：“春雁！是我害了你啊！若我陪你回去……”
    江行晚看著這個悲痛欲絕的年輕人，心中五味雜陳。
    嚴謹言的表現不像偽裝，但他的話裏仍有疑點。
    “嚴謹言，”她柔聲問，“春雁可曾提起過，她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
    嚴謹言抽噎著回答：“她說……說前夜守夜時，看見有人影在楊小姐嫁妝箱前鬼鬼祟祟……”
    “可看清是誰？”
    “她說是個女人，穿著湖藍色衣服……”嚴謹言突然抬頭，“對了！她說那人身上有股特別的香味，像是……像是雪中春信。”
    湖藍色衣服、“雪中春信”熏香——這與謝辭之前發現的線索完全吻合！
    江行晚心頭一震，不由自主想到繼母林氏。
    謝辭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但他不動聲色，繼續問道：“春雁還說了什麼？”
    嚴謹言搖頭：“就這些。她看起來很害怕，說那人來頭不小，她不敢聲張……”
    謝辭沉思片刻，突然話鋒一轉：“你右手是怎麼傷的？”
    嚴謹言明顯一怔，下意識捂住殘缺的右手：“三年前……在老家被土匪砍的……”
    “哪個老家？”
    “河……河北大名府……”
    謝辭眯起眼睛：“可你口音像是江南人。”
    嚴謹言額頭滲出更多汗珠：“小的……小的祖籍江南，隨父母遷居大名……”
    謝辭不再追問，隻是冷冷道：“你先下去吧，不得離府。”
    嚴謹言如蒙大赦，連連磕頭退下。
    江行晚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在隱瞞什麼……”
    “不止隱瞞，還在撒謊。”謝辭低聲道，“他的傷根本不是土匪所為。”
    江行晚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刀傷和砍傷的創麵不同。”謝辭解釋道，“他右手缺的是食指和中指，切口整齊，更像是被利器一刀切斷。土匪行凶不會如此精準。”
    “那會是什麼？”
    “家法。”謝辭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有些大家族對偷竊的懲罰就是斷指。”
    江行晚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嚴謹言有偷竊前科？”
    謝辭點頭：“而且很可能與貴重物品有關。否則不會對那對玉佩如此關注。”
    這個發現讓案情更加複雜了。
    江行晚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想起什麼：“謝大人，嚴謹言說春雁看見一個穿湖藍色衣服的女人……但府上穿這個顏色的不止繼母一人。”
    “不錯。”謝辭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這是陸時遠整理的名單：林夫人、沈姨娘、柳文淵，還有……”
    “還有誰？”
    江行晚接過名單，突然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夏荷。
    “夏荷？楊昭玉的另一個丫鬟？”
    謝辭點頭：“據枝桃說，夏荷前日穿了一件湖藍色比甲。”
    江行晚眉頭緊鎖。
    夏荷是楊昭玉的貼身丫鬟，若她有問題，表姐處境豈不更加危險？
    “謝大人，我們是否應該……”
    她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枝桃慌慌張張地衝進來，臉上毫無血色：“小姐！不好了！表小姐她……她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