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恍若未聞，繼續專注地調整著木偶的衣飾。
    直到謝辭走到他麵前，他才緩緩抬頭，露出一個癡迷的微笑：“謝大人……您來得正好……見證柳大師最後的傑作……”
    謝辭劍指男子：“你就是殺害王五等人的真凶？”
    “凶手？”男子歪著頭，像是不解這個詞的含義，“不……我是藝術家……我在幫他們獲得永恒……”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木偶——那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小木頭形象，連脖頸處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看……”男子癡迷地**著木偶，“柳大師教我的一切……我都能完美複製……那些粗笨的屍體不過是練習……這才是真正的藝術……”
    江行晚厲聲道：“為了你所謂的藝術，就殺了那麼多人？”
    “殺？”男子突然激動起來，“你不懂！我把他們從庸俗的生命中解放出來！讓他們永遠定格在最完美的姿態！”他低頭輕吻木偶，“尤其是她……小木頭……柳大師最完美的作品……”
    謝辭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男子恍惚了一下，“柳大師叫我……阿醜。”他摸著自己臉上的一道疤痕，“因為我永遠做不出他那樣完美的作品……”
    陸時遠小聲嘀咕：“又是個瘋子……”
    阿醜突然站起來，後退幾步：“你們不會懂的……柳大師的夢想……用木偶重現《牡丹亭》……讓杜雨煙重生……”他狂熱的眼神掃過眾人，“現在……隻差最後一步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
    “攔住他！”謝辭大喝——為時已晚。
    阿醜將火折子扔向身後的廢墟。
    “轟”的一聲，隱藏在廢墟下的火油瞬間爆燃，烈焰騰空而起。
    “哈哈哈！”阿醜在火前手舞足蹈，“燒吧！燒吧！就像十五年前一樣！玲瓏閣的戲……該落幕了！”
    衙役們衝上前將他製服。
    阿醜毫不反抗，隻是癡癡地望著火焰，口中哼唱著《牡丹亭》的曲調：“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謝辭組織人手救火，江行晚則走到被按在地上的阿醜麵前：“為什麼連小木頭都不放過？”
    阿醜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因為她背叛了柳大師……她想說出真相……”他詭秘地笑了，“你知道當年玲瓏閣大火，為什麼杜雨煙非死不可嗎？”
    江行晚蹲下身：“為什麼？”
    “因為她看見了……”阿醜壓低聲音，“看見了柳大師和趙德昌把先皇賜給玲瓏閣的珍寶偷偷運走……那些價值連城的貢品……”
    枝桃驚呼：“所以是監守自盜？”
    阿醜點頭：“杜雨煙威脅要告發……所以他們放火燒了玲瓏閣……連那些無辜的戲子一起……”他的眼神又變得恍惚，“柳大師後來後悔了……特別是發現小木頭還活著……他想彌補……”
    火勢漸漸被控製住。
    謝辭走過來，示意衙役將阿醜帶走。
    “案子終於明了。”他長舒一口氣，“十五年前的貪婪，釀成今日的悲劇。”
    江行晚看著手中的焦黑繡片：“小木頭到死都以為自己在為杜雨煙報仇……卻不知道害死姑姑的正是她信任的柳師傅……”
    “大人！”一個衙役從廢墟中跑出來，“發現一具屍體！”
    眾人趕過去，隻見焦黑的廢墟下，一具身著戲服的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但依稀可辨是被擺成了杜麗娘的造型。
    “第五個木偶……”枝桃捂住嘴。
    謝辭搖頭：“不，這是趙德昌。看那戒指——趙家族長的信物。”
    江行晚恍然大悟：“原來阿醜說的最後作品是趙德昌……他完成了柳三變的複仇名單。”
    案子就此告破。
    三日後，阿醜在獄中自盡，死前用血在牆上畫了一個未完成的木偶。
    而小木頭與柳三變的屍體則不知所蹤——有人說看見一個抱著木偶匣子的灰衣人趁夜離開了京城。
    又過了幾日，江行晚在整理案卷時，發現小木頭留下的那塊繡片背麵有一行極小的字跡：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她輕輕歎息，將繡片收入一個木匣中。
    窗外，不知哪個戲班又在排演《牡丹亭》，那婉轉的唱腔隨風飄來：
    “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木偶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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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牡丹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牡丹亭》
    “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