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龍王廟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
    柳三變的屍體伏在工作台上，鮮血順著桌沿滴落。
    小木頭被衙役押著，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江行晚輕輕掀開柳三變手邊那個未完成的木偶衣領，露出脖頸處一道精細的疤痕——與小木頭的一模一樣。
    “他要把你也變成木偶？”枝桃捂著受傷的手臂，聲音發顫。
    小木頭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微笑：“不，這是按照他自己的樣子做的。”
    謝辭正在檢查柳三變的工作台，從一堆工具下抽出一本泛黃的冊子。
    翻開第一頁，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返魂香記》。
    “《牡丹亭》的另一個名字……”江行晚湊近查看。
    謝辭快速翻閱，發現這本冊子實際是柳三變的日記，記錄了他這十五年來的心路曆程。
    越往後翻，字跡越發狂亂，夾雜著許多木偶設計圖。
    “景和十二年九月初三，”謝辭念出一段，“小木頭回來了，渾身是傷，嗓子毀了，那雙巧手也廢了……她說要報仇，要我教她做木偶……可笑，她的手連刻刀都握不住……”
    小木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嘶啞刺耳：“他以為我會信他那套鬼話？什麼幫你報仇……他不過是怕我說出真相！”
    “什麼真相？”江行晚追問。
    小木頭掙開衙役，踉蹌著走到柳三變的屍體前，一把扯開他的衣領——右肩處赫然有一個與劉嬤嬤相同的趙府家徽烙印。
    “他也是趙家的人？”陸時遠倒吸一口涼氣。
    “趙德昌的妻弟。”小木頭冷笑，“當年那場火，就是他幫忙放的！”
    謝辭迅速翻到日記最後幾頁，上麵的字跡已經難以辨認：“……小木頭知道了……必須完成最後的木偶……把她也變成永恒的藝術品……這樣秘密就……”
    江行晚感到一陣惡寒：“他一開始就打算殺你滅口。”
    小木頭不置可否，轉身從供桌下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
    打開後，裏麵整齊排列著四個小木偶——杜麗娘、柳夢梅、春香、判官，正是四起命案的“預告”。
    “看。”她拿起杜麗娘木偶，輕輕擰動背後的發條。
    木偶竟自行走動起來，姿態婀娜，宛如真人。
    “這才是柳師傅的手藝……那些屍體……”她撇撇嘴，“不過是拙劣的模仿。”
    謝辭目光銳利：“你是說，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小木頭將木偶放回匣中：“我負責找出仇人，柳師傅負責製作預告木偶……至於那些藝術品……”她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鮮血，“是柳師傅的追隨者做的。”
    “追隨者？”枝桃瞪大眼睛。
    “一個癡迷柳師傅手藝的瘋子。”小木頭擦去嘴角的血，“他以為把人做成木偶是在完成柳師傅的藝術……”
    謝辭立即吩咐陸時遠：“帶人去柳三變的住處，搜查所有與他往來密切的人。”
    陸時遠領命而去。
    小木頭虛弱地靠在供桌邊，臉色蒼白如紙：“沒用的……那人比柳師傅還瘋……他早就……”
    話音未落，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
    江行晚趕緊上前扶住她：“你中毒了？”
    “舊傷……”小木頭喘息著，“肺裏全是煙塵……活不了多久了……”她抓住江行晚的手腕，“聽好……第四個木偶不是判官……是杜麗娘……”
    謝辭猛地抬頭：“趙德明不是第四個？那倉庫裏的劉嬤嬤……”
    “春香是第三個……趙德明是第四個判官……”小木頭的聲音越來越弱，“第五個……杜麗娘……就是我……”
    她的身體突然**起來，嘴角溢出黑血。
    江行晚急呼：“枝桃！快去請大夫！”
    “沒……用了……”小木頭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燒焦的繡片，“給……杜雨煙……報仇……”
    她的手突然垂下，繡片飄落在地。
    江行晚拾起一看，是一角戲服，上麵繡著半朵牡丹和半個“趙”字。
    謝辭檢查了小木頭的脈搏，搖頭道：“晚了。”
    “她等這一天太久了……”江行晚輕聲道，“從九歲那年起，活著就是為了複仇。”
    衙役們開始收拾現場。
    謝辭和江行晚走到廟外，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慶喜班方向的火光已經熄滅，隻餘一縷青煙緩緩上升。
    “案子還沒結束。”謝辭沉聲道，“還有一個追隨者在逃，而且第五個木偶……”
    江行晚點頭：“杜麗娘。小木頭自己就是第五個受害者……或者說，她選擇成為第五個木偶。”
    “大人！”陸時遠氣喘籲籲地跑來，“柳三變住處搜過了！有個地下室，裏麵全是木偶和工具……還有這個！”
    他遞過一張名單，上麵列著五個名字：王五、李員外、劉嬤嬤、趙德明、小木頭。
    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他們在《牡丹亭》中對應的角色。
    “果然是按《牡丹亭》殺人……”江行晚喃喃道。
    謝辭仔細查看名單：“這字跡……不是柳三變的。”
    “是那個追隨者！”枝桃恍然大悟，“他才是實際動手的人！”
    正說著，一個衙役匆匆跑來：“大人！有個瘋子在慶喜班火場附近遊蕩，口口聲聲說要完成柳大師的最後作品！”
    謝辭立即下令：“所有人去火場！快！”
    慶喜班的戲台已經燒成廢墟，焦黑的木梁橫七豎八地堆疊著，冒著幾縷青煙。
    廢墟前，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男子正跪在地上，麵前擺著一個小木偶。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麵容憔悴，雙眼卻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不許動！”衙役們拔刀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