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大門緊閉，簷下兩盞白燈籠在夜風中搖晃，投下慘淡的光。
    謝辭叩響門環，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許久，門縫中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官府查案？有帖子麼？”
    陸時遠亮出大理寺令牌：“少廢話！開門！”
    老仆不情不願地拉開大門。
    謝辭跨入門檻，目光如刀：“趙老爺何在？”
    “老爺……老爺身子不適，早早便歇下了。”老仆眼神閃爍。
    江行晚輕聲道：“方才貴府可有位嬤嬤外出？”
    “劉嬤嬤？”老仆一愣，“她酉時就回房了，從不出門……”
    謝辭與江行晚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時遠會意，一把揪住老仆衣領：“帶我們去劉嬤嬤房間！”
    穿過幾進院落，眾人來到後院一間低矮的廂房前。
    屋內黑漆漆的，門虛掩著。
    謝辭推門而入，火折子照亮了簡陋的居所——床榻整齊，像是無人睡過，桌上半杯茶水尚有餘溫。
    “人不見了，茶還是溫的……”枝桃小聲嘀咕。
    江行晚注意到牆角有個樟木箱子，箱蓋微微翹起。
    她走過去掀開箱蓋，一股樟腦味撲麵而來。
    箱底壓著幾張泛黃的紙，最上麵一張是張賣身契：
    “立賣身契人杜氏，將女小木頭賣與玲瓏閣為婢……”
    “小木頭！”枝桃驚呼，“真的是她！”
    謝辭接過賣身契細看：“杜氏……杜雨煙的姐妹？”
    他翻到第二張紙，是一份醫案，“患者小木頭，年九歲，右手腕燒傷……”
    “九歲？”江行晚蹙眉，“十五年前九歲，那現在應該是二十四歲。杜麗娘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年齡可以偽裝。”謝辭將紙張收好，“關鍵是，劉嬤嬤為何收藏這些？”
    陸時遠在床榻下搜出一個小木匣，打開後驚呼：“大人！您看這個！”
    匣中是一塊燒焦的布料，上麵繡著半個“趙”字，還有幾封泛黃的信件。
    謝辭展開其中一封，上麵潦草地寫著：
    「德昌吾弟：銀兩已備妥，務必今夜處理幹淨。那丫頭看到了不該看的……」
    落款是“德明”。
    “趙德明……趙德昌……”
    江行晚輕聲道：“兄弟合謀？”
    謝辭目光一凜：“回慶喜班。現在。”
    ——
    慶喜班的後門虛掩著，院內一片漆黑。
    隻有最裏間的窗戶透出微弱的燭光——正是杜麗娘的化妝間。
    謝辭示意眾人噤聲，悄聲靠近。
    透過窗縫，隻見杜麗娘背對窗戶跪在地上，麵前擺著一個小香爐，青煙嫋嫋上升。
    她麵前的地上擺著幾個小木牌，隱約可見“杜雨煙”、“玲瓏閣眾姐妹”等字樣。
    “姑姑……”，杜麗娘的聲音帶著哽咽，“快了……就快了……那些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子前傾，一縷黑發從發髻滑落。
    當她抬手將頭發別回耳後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那裏赫然是一道燒傷的疤痕，比之前看到的更為嚴重。
    江行晚倒吸一口冷氣，不慎踩到一根枯枝。
    “哢嚓”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杜麗娘猛地回頭：“誰？”
    謝辭當機立斷，拉著江行晚閃到一旁。
    門“吱呀”一聲開了。
    杜麗娘手持燭台站在門口，燭光映照下那張妝容半卸的臉顯得格外詭異——一半是絕色佳人，一半卻隱約可見燒傷的疤痕。
    “奇怪……”
    杜麗娘喃喃自語，正要關門，突然從暗處傳來“哢嗒”一聲輕響。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約莫兩尺高的木偶，身著戲服，麵容栩栩如生。
    那木偶在月光下竟自行轉動頭部，發出“吱吱”聲響，然後緩緩抬起手臂，指向後院方向。
    “啊！”枝桃嚇得捂住嘴巴。
    杜麗娘臉色驟變，手中的燭台“咣當”落地。
    她快步走向木偶，卻在觸碰前停住了：“是你……你又來了……”
    木偶的頭突然“哢”地轉向倉庫方向，然後竟自行邁步向前走去，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跟著它。”謝辭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