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曹操幾乎是脫口而出，他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這個成語，在傳統觀念裏，可不是什麼好詞。它通常意味著引火燒身，自取滅亡。
    “守拙，你這是何意？我們自己就是獵人，為何還要引另一頭狼進來？難道就不怕這頭新來的狼，比鮮卑更難對付，最終反噬我等？”曹操的疑問，也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這不符合常理。好不容易設計了一整套削弱鮮卑的方案，怎麼最後一步，反而是要引入一個新的、不可控的變數？
    陳默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
    “主公，諸位，此言差矣。我們不是引狼入室，而是引狼入籠。這個籠，就是鮮卑的草原。而我們，是那個手握籠子鑰匙的養蠱人。”
    他手指在地圖上那片更為遙遠的區域上畫了一個圈。
    “這裏，是丁零、是堅昆、是更西邊的呼揭……這些部落，比鮮卑更為野蠻，更為貧窮，也更為渴望財富和土地。他們就像一群餓了很久的野狼，一直覬覦著鮮卑這塊肥肉，隻是苦於實力不濟，不敢輕舉妄動。”
    “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個機會，給他們一把刀，再在他們背後，狠狠地推上一把！”
    郭嘉的眼睛瞬間亮了，他仿佛抓住了什麼，急切地問道：“如何給刀？如何去推？”
    “很簡單。”陳默的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一筆生意，“我們派使者去，聯絡這些部落的首領。告訴他們，我們大漢，願意支持他們去攻擊鮮卑。”
    “我們許以重利！隻要他們出兵，我們不僅可以為他們提供一部分精良的兵器——當然，是那種比賣給鮮卑的好，但比我們自己用的差的次優品。我們還可以向他們開放貿易，賣給他們夢寐以求的鹽和布匹。”
    “更重要的是，我們給他們一個承諾！”陳默加重了語氣，“我們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能打下鮮卑的草場，那片草場，就歸他們了！我們大漢，隻要土地，不要人口。鮮卑人的牛羊、女人、財富，你們可以全部拿走！”
    “轟！”
    這個提議，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腦中炸響。
    這……這簡直是魔鬼的交易！
    他們瞬間明白了陳默的意圖。
    這不是簡單的驅虎吞狼，因為那兩隻老虎的實力是相當的。陳默的計劃，是扶持瘋狗，去咬猛虎！
    那些遙遠的部落，就是一群被壓抑了很久的瘋狗。而曹操一方，則扮演了那個給瘋狗鬆開鎖鏈，並遞上武器的魔鬼。
    “鮮卑人，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和他們眼中的野人聯手。”程昱喃喃自語，眼神中充滿了興奮與殘忍，“他們所有的防禦重心，都在我們這邊。他們的後方，對那些部落來說，幾乎是不設防的！”
    “沒錯！”陳默接話道，“當這些被我們武裝起來的、被財富和土地刺激到發狂的部落，像潮水一樣從鮮卑的背後湧來時，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鮮卑人將被迫兩線作戰！他們既要防備我們南方的壓力，又要回頭去撲滅自己後院的大火。而他們的對手，是一群光腳不怕穿鞋的窮鬼，打起仗來悍不畏死，唯一的目的就是搶掠！”
    “這一仗，無論誰勝誰負，對我們來說，都是百利而一害！”
    “如果鮮卑贏了，那也必定是慘勝。他們會被消耗掉大量的青壯和物資，國力大損。到那時，我們再以調停者的身份出現，要求他們割地賠款，他們還有反抗的餘地嗎？正好，我們可以順勢在邊境設立學院，推行我們的仁政，開始執行前三步計劃。”
    “如果那些部落贏了，或者形成了僵持。那更好！”陳默的嘴角咧開，露出一抹森白的牙齒，“一片被打得稀巴爛的草原，兩個兩敗俱傷的蠻族，就是我們最好的舞台！”
    “屆時，主公可以高舉為友邦複仇、恢複草原秩序的大旗，盡起大軍，以解放者的姿態，揮師北上！”
    “那些剛剛占據了新草場，還沒來得及消化勝利果實的部落，麵對我們兵鋒正盛的天兵，他們是戰，是降？”
    “而那些被打殘的鮮卑餘部，看到我們來拯救他們，他們是會把我們當仇人，還是當救命恩人？”
    “到那時，整個草原的局勢，都將由我們說了算！殺誰，扶持誰，全在主公一念之間！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草原分而治之，讓他們相互牽製，內鬥不休。而我們，則可以從容地推行我們的絕蹤大計，將經濟、文化、血脈的種子，播撒到這片被鮮血浸泡過的土地上！”
    “最終，我們坐收漁利，成為草原最終的，也是唯一的主人！”
    “啪！啪！啪！”
    郭嘉再也忍不住，他用力地鼓起掌來，臉色因為極度的興奮而漲得通紅。
    “完美！這簡直是完美的閉環！四步計劃，文武兼備，遠謀與近攻相合，陽謀與陰謀並濟！先用三步慢性毒藥，動搖其根基，再用這最後一步外科手術式的打擊，一舉定乾坤！守拙，我郭奉孝，服了！是徹徹底底地服了！”
    曹操也激動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他隻覺得胸中一股豪氣直衝天際。
    困擾了漢家數百年的邊患，在陳默的這個絕蹤計劃麵前，仿佛變成了一個可以被精準計算、按部就班解決的課題。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草原上，蠻族為了爭奪自己丟下的一根骨頭而自相殘殺，邊境上，他們的子弟在聖賢學院裏醉生夢死，無數的草原女子，以嫁入大漢為榮，數十年後，整個北方，再無烽火，隻有一片祥和的，說漢語、習漢禮的沃土。
    這是何等壯麗的畫卷！這是何等不世的功業！
    “好！好！好！”曹操連道三聲好，他走到陳默麵前，雙手緊緊按住他的肩膀，眼中滿是欣賞與信任，再無一絲一毫的猜忌。
    “守拙！此計，便全權由你來總攬！我為大將軍，你為總軍師！從今日起，我曹孟德的劍鋒所指，便是你謀略所向！你我兄弟二人，聯手並肩，定要為這天下，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萬世太平！”
    “主公！”陳默也是心潮澎湃，他對著曹操，深深一揖。
    這一刻，君臣之間的所有隔閡，都已煙消雲散。
    書房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張張興奮而堅毅的臉龐。他們知道，一個針對整個草原民族的，史無前例的宏大絞殺計劃，已經正式啟動。
    而他們，將是這個計劃的締造者與執行者。
    曆史的車輪，在這一夜，被他們用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地撥動了一下，轉向了一個無人能夠預料的，全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