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你說我把握不住?那你接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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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雪鹽”二字從荀鬆口中吐出,周圍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變得粘稠而凝重。那幾個原本隻是看熱鬧的精悍家仆,眼神也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刀鋒,將陳默牢牢鎖定。
一旁的陳月,那張原本還帶著些許好奇的小臉,此刻已是煞白一片。她雖然年幼,卻也能從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感受到一種足以令人窒息的危險。她的小手死死地攥住哥哥的衣角,身體微微發抖,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從哥哥身上汲取到一絲安全感。
陳默不動聲色地將妹妹往身後拉了拉,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而另一邊的趙三,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施展土遁之術,當場變成一塊路邊的石頭,或者直接昏死過去,也好過在這裏承受這神仙打架的恐怖威壓。
荀鬆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帶著審視與壓迫,一寸寸地剖析著陳默的表情,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陳默先生。”他刻意加重了“先生”二字,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緊接著,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如臘月寒風般淩厲,“你可知,你手中這雪鹽,並非潑天的富貴,而是足以引來殺身之禍的催命符?”
殺身之禍!
這四個字,不是威脅,而是陳述。
這是一個冰冷、殘酷,卻顛撲不破的事實。
在這禮崩樂壞、烽煙四起的亂世,所謂的律法和道義,早已是權貴們用來裝點門麵的遮羞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八個字,才是世間唯一的真理。
雪鹽,這種能夠源源不斷換取海量糧食、金錢、甚至人命的戰略物資,其價值早已超出了“商品”的範疇。它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爭霸之門的鑰匙。為了這把鑰匙,任何勢力都會毫不猶豫地露出最猙獰的獠牙。
別說陳默這樣一個無權無勢、帶著幼妹的孤苦少年,就算是一個縣的豪強,一個郡的太守,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也絕對保不住這個秘密。等待他的,隻可能是家破人亡、屍骨無存的下場。
然而,出乎荀鬆的意料,麵對這幾乎是最後通牒般的警告,陳默的臉上依舊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恐懼、慌亂,或是絕望。
他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來了來了,經典橋段永不缺席——“年輕人,這裏麵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讓叔來!”
他迎著荀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嘴角甚至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平靜地反問道:“聽荀管事的意思,荀家這是準備對我這個手無寸鐵的鄉野小民,行強取豪奪之事了?”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放肆!”
荀鬆身後,一名脾氣火爆的家仆終於按捺不住,厲聲喝道,手已經握住了刀柄,隻待主人一聲令下,便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血濺當場。
“退下。”
荀鬆卻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製止了手下的衝動。他臉上的冰冷緩緩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玩味笑容:“強取豪奪?不,不,不。陳默先生,你誤會了。那是山賊流寇才會做的蠢事。我潁川荀氏,乃是海內聞名的詩禮望族,我們最講究的,是”規矩”。”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規矩”二字在空氣中發酵,隨即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調,緩緩說道:“這雪鹽的提純之法,你,保不住。這個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與其終日惶惶,等著被那些聞到血腥味的豺狼——比如山賊、流寇,甚至是其他心懷叵測的豪強盯上,最終落得個人財兩空、暴屍荒野的淒慘下場,不如,將它賣給我們荀家。”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語氣中充滿了**與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們,會給你一個足以讓你和你妹妹,一生都錦衣玉食、再無憂愁的價錢。更重要的是,從你點頭的那一刻起,你和你妹妹的安全,將由我荀家一力庇護!在這潁川地界,乃至整個天下,都沒人再敢動你們分毫。這,對你,對我們,是雙贏。”
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爐火純青。
既有雷霆萬鈞的威脅,讓你認清現實的殘酷;又有春風化雨的拉攏,為你指出一條“光明”大道。其中蘊含的,是世家大族俯瞰眾生、執掌棋局的絕對高傲與純熟手腕。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陳默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接受,則一步登天,從一個朝不保夕的村民,變成受荀家庇護的富家翁;拒絕,則可能在下一個瞬間,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趙三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換做是自己,恐怕早已跪地磕頭,感恩戴德地獻上一切了。
然而,陳默的反應,再一次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他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荀管事,你錯了。”
“哦?”荀鬆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我錯在何處?”
“你錯在,”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智慧與自信的光芒,“你以為,我隻有這雪鹽。”
這句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敲在了荀鬆的心上!
他的瞳孔,不受控製地微微一縮。
隻聽陳默的聲音繼續在寂靜的院前響起,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足以顛覆乾坤的力量:
“雪鹽,於我而言,不過是敲門磚罷了。是我在這亂世之中,為我妹妹換取一口活命糧食的工具。荀管事不妨想一想,一個能憑空琢磨出雪鹽提純之法的人,難道……就不能做出比雪鹽更有價值的東西嗎?”
他無視荀鬆驟變的臉色,向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驚雷:
“比如,一種能讓田地裏的糧食產量,憑空翻上一番的耕作之法?”
“又或者,一種能讓刀劍鎧甲更加堅固、更加鋒利,足以改變一場戰役走向的煉鋼之術?”
轟!
轟隆!!
這兩句話,如同一道道九天神雷,接連不斷地在荀鬆的腦海中猛烈炸響!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糧食!
鋼鐵!
荀鬆的呼吸瞬間變得無比粗重,心髒狂跳不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兩個詞在如今這個亂世,究竟意味著什麼!
黃巾之亂雖平,但天下早已千瘡百孔,流民四起,餓殍遍野。誰掌握了糧食,誰就掌握了人口,掌握了最根本的戰爭潛力!糧食產量翻倍?這是何等逆天的概念!足以讓任何一個勢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擁有碾壓對手的根基!
而鋼鐵!更是立國之本,強軍之基!當今天下,百煉鋼之法被少數人壟斷,產量低下,成本高昂。若是能有一種全新的煉鋼之術,能夠大規模打造出更加精良的兵器鎧甲……那意味著,一支裝備了這種武器的軍隊,將成為戰場上無堅不摧的絞肉機!
這兩樣東西,任何一樣,其戰略價值都遠在雪鹽之上!雪鹽是錢,是錦上添花;而糧食和鋼鐵,是命,是爭霸天下的根本!
荀鬆死死地盯著陳默,那雙鷹隼般的眼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威嚴與審視,隻剩下無以複加的震驚與駭然。
他本以為自己是來捕獲一隻抱著金元寶的肥羊,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直接掀開了牌桌,微笑著告訴他——我不是肥羊,我本身,就是一座深不可測、取之不盡的金礦!
“你……你此話……當真?!”
荀鬆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甚至因為極度的激動,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他身後的家仆們,也一個個麵麵相覷,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撼。
“當不當真,荀管事可以賭一把。”陳默瀟灑地攤了攤手,臉上恢複了那種雲淡風輕的從容,仿佛剛才拋出的隻是兩個無關緊要的土豆,“賭贏了,你,或者說你背後的荀家,得到的,將是逐鹿天下的資格,甚至是……整個天下。”
“賭輸了……”他微微一笑,“無非就是錯過了我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山野村夫而已。對家大業大的荀氏而言,似乎也算不上什麼損失。”
這番話,充滿了致命的**,卻又將選擇權完全拋了回去。
“當然,”陳默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微光,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合作,是有前提的。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與我平等對話的夥伴,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隨時準備對我施舍或掠奪的主人。”
他看著已經徹底被自己掌握了節奏的荀鬆,拋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所以,這雪鹽的方子,我可以給。但不是賣,是送!”
荀鬆徹底愣住了,大腦仿佛宕機了一般。
送?
這世上……還有這種操作?用足以富可敵國的秘方,僅僅是為了……
隻聽陳默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我以雪鹽之法,為拜帖,求見一人。”
荀鬆下意識地追問:“何人?”
陳默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望向了潁川的方向,口中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潁川,郭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