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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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裏,隻剩下薑茶氤氳的餘溫和窗外漸漸瀝瀝的、已近尾聲的雨聲。
    周止弦捧著溫熱的杯子,靠在沙發上,身體疲憊。
    他灌了一大口辛辣的薑茶,試圖驅散心頭的沉重和憤怒。
    詹博森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同樣沉默。他麵前的薑茶已經見底,目光落在次臥緊閉的門上,眼神深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她…”周止弦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幹澀,“她以後怎麼辦?”
    詹博森沒有立刻回答。他收回目光,看向周止弦,昏黃的燈光下,周止弦眼底的擔憂和血絲清晰可見。
    “不知道,先睡覺吧。”詹博森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明天再說。”
    周止弦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反駁:“我還不困…”
    “我困了。”詹博森打斷他,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他站起身,走到臥室前“晚安。”
    客廳裏隻剩下沙發旁的落地燈還亮著,周圍安靜極了,安靜的氛圍讓身體深處的疲憊迅速湧上來,他放下杯子,挪到沙發上躺下,拉過毯子蓋好。
    順手將落地燈關上。
    周止弦原本還在思考宋時祺怎麼辦,可是眼皮越來越沉。後來他便睡了過去。隻是眉頭依舊微微蹙著。
    ———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戶的縫隙灑進客廳。周止弦是被一陣輕微的響聲,混著食物香氣喚醒的。
    他睜開眼,茫然了幾秒,才想起昨晚的一切。他猛地坐起身,毯子滑落,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次臥的門——依舊緊閉著。
    廚房裏傳來細微的動靜。
    周止弦起身走過去,看到詹博森穿著簡單的家居服,正站在灶台前忙活。
    鍋裏煮著粥,白色的米湯翻滾著。平底鍋裏煎著幾個金黃的荷包蛋,蒸屜裏的籠包已經蒸好了
    周止弦有些恍惚。
    詹博森……在做早飯?
    似乎是察覺到周止弦的目光,詹博森關了火,轉過身。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裏端著兩個盛好白粥的碗。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剛醒不久的微啞,“去叫宋時祺吃飯。”
    周止弦點點頭,走到次臥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宋時祺?醒了嗎?吃早飯了。”
    裏麵安靜了幾秒,才傳來一聲細弱蚊蠅的回應:“…嗯。”
    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
    宋時祺已經換下了詹博森那套過於寬大的家居服,穿上了周止弦昨晚給她的舊T恤和運動褲,雖然依舊不合身……她的頭發簡單梳理過,臉上的淚痕洗掉了,但眼下的青黑和眼中的怯懦依舊明顯。看到周止弦,她小聲說:“謝謝…”
    三人圍坐在那張小小的茶幾旁。氣氛有些沉默的尷尬。
    詹博森將一碗粥、一個煎蛋和一個奶黃包推到宋時祺麵前,又同樣給周止弦分了一份,最後才拿起自己的那份。
    他吃得很快。
    周止弦餓壞了,也顧不上什麼,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粥。
    宋時祺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動作拘謹,隻敢夾離自己最近的一點小菜。詹博森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沒說什麼。
    早餐快結束時,詹博森放下筷子,目光平靜地看向宋時祺,打破了沉默。他的問題直截了當,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宋時祺握著勺子的手猛地一抖。她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茫然和無措。她看著詹博森那雙深邃、看不出情緒卻莫名帶著一絲安定力量的眼睛,又看了看旁邊周止弦關切的眼神。
    在這短暫的安全和溫暖中,一個被深深壓抑的、幾乎要被絕望淹沒的念頭,如同石縫裏頑強鑽出的嫩芽,終於顫抖著、微弱地探出了頭。
    她放下勺子,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個在心底盤旋了無數個日夜、卻不敢奢望的願望,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聲音細若蚊蠅,卻帶著一種堅定的清晰:
    “我…我想回去上學。”
    這句話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小小的客廳裏漾開短暫的漣漪後,留下的是更深的沉靜。
    詹博森看著她,深邃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但快就變得平靜。他沒有再追問,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嗯。”他發出一個單音節,算是回應。然後,他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這平靜的回應,反而讓原本緊張地等待審判或質疑的宋時祺,悄悄鬆了口氣。
    周止弦的反應則直接得多。他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空碗,對著宋時祺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這就對了!學必須得上!別讓那些混蛋耽誤你!”
    他的話簡單粗暴,卻帶著一種底層掙紮出來的、對“出路”的樸素認同。在他眼裏,讀書,就是宋時祺這種處境下唯一能抓住的、改變命運的繩索。
    詹博森很快洗好碗筷,擦幹手。他沒有換衣服,依舊穿著那身簡單的家居服,走到玄關拿起車鑰匙。“準備一下,”他的目光掃過宋時祺,“十分鍾後走。”
    宋時祺連忙點頭,小跑著回到次臥,很快背上了那個洗得發白、邊角磨損的舊書包。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背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怯懦。
    車子停在宋時祺學校附近一個相對僻靜的街角。這是一所普通的高中,周圍很安靜,看樣子已經是遲到了。
    熟悉的場景,讓剛剛下車的宋時祺繃緊了身體。她低著頭,下意識地往詹博森和周止弦身後縮了縮。仿佛隨時會跳出她母親或哥哥猙獰的麵孔。
    “別怕,”周止弦往前一步,擋在她側前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有我們在。”
    詹博森沒有多言,隻是站在宋時祺另一側,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無聲的屏障。
    “去吧。”詹博森低頭,對宋時祺說,聲音安靜,“放學後,自己回…那個地方。”他頓了一下,沒有直接說出“家”這個字眼,而是用了更中性的“那個地方”。
    因為他不確定,宋時祺對自己的家是什麼樣的感覺。
    宋時祺抬起頭,看著詹博森平靜卻帶著強大力量的眼神,又感受到周止弦站在身側傳遞過來的保護感,心頭的恐懼稍稍退卻了一些。
    她用力點了點頭,抓緊了書包帶子,深吸一口氣,低著頭,快步進入了學校。
    直到看見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門口,周止弦緊繃的肩膀才稍微放鬆下來。但他眉宇間的憂慮並未散去。
    “不行,”他忽然開口,語氣堅決,“光送她到門口不夠。得讓老師知道她家裏什麼情況!不然萬一她爸媽或者她哥來學校堵人,老師還蒙在鼓裏,把她交出去怎麼辦?”
    詹博森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他拿出手機,快速搜索了一下這所高中的電話,撥了過去。簡短地說明情況,很快問到了宋時祺所在的班級和班主任辦公室的位置。
    “高二(7)班,班主任姓劉,辦公室在主教學樓三樓東側。”詹博森掛了電話,對周止弦說。
    “我去!”周止弦立刻說道,“你送她來已經耽誤上課了,你先回學校。我去跟老師說明情況!”
    詹博森看著周止弦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持,沉默了幾秒。他確實有課,而且他不擅長也不屑於進行那種需要大量情感渲染和細節描述的解釋工作。
    周止弦的底層經曆和那種天然的、容易引起共鳴的憤怒感,或許更能讓老師理解事情的嚴重性。
    “嗯。”他再次點頭,沒有多餘的廢話,轉身拉開車門,“有事電話。”
    “知道!”周止弦擺擺手,目送詹博森的車彙入車流,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挺直腰板,朝著眼前這所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高中大門走去。
    門衛攔了一下,他報上劉老師的名字和辦公室,說是家長有事溝通,被放行後,大步流星地走向主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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