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峰掛斷電話，沒有立刻回到病房。
    他靠在走廊的牆邊，點燃一支煙，火光在昏黃的燈光下跳動了一下。
    他被拉回了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
    老宅、暴雨、失控的黑色轎車，還有那片刺目的血跡。
    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在他心裏反複撕裂又結痂。
    最近發生的一切，讓他的神經高度緊張，現在突然放鬆下來，蔣青峰反而覺得更加疲憊。
    他眼前一黑，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
    他扶住牆邊的扶手，指節泛白，額頭沁出冷汗。
    眼前仿佛有黑色霧氣在翻騰。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直到那團煙頭灼燒了他的指尖，他才緩緩地睜開眼。
    重新走進宋泊的病房。
    宋泊已經熟睡，呼吸平穩，讓蔣青峰安心不少
    蔣青峰蜷縮在病房的沙發上，目光落在宋泊的臉上，
    隨著宋泊每一次起伏的胸膛，蔣青峰的情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蔣青峰也緩緩睡著。
    蔣青峰是被護士采血的聲音吵醒的。
    他先是匆匆去醫院食堂打了份早飯給宋泊。
    隨即開車去了孫灝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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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孫灝正在廚房熱牛奶，聽到敲門聲下意識以為是外賣到了，一邊擦手一邊快步走過去。
    門一開，他的動作僵住了，笑容也瞬間凝固。
    “蔣總，您……您來了。”
    他語氣幹澀，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
    蔣青峰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不疾不徐地邁步進屋。
    目光掃過客廳、書房、陽台，嘴角掛著欣賞的笑意。
    “蔣一卓給你安排的這地方不錯啊，”
    蔣青峰語氣輕鬆，“樓層好，視野好，麵積也比我那個Loft寬敞多了。”
    “看來他對你，確實下了功夫。”
    孫灝趕緊解釋，語氣裏帶著慌亂。
    “不是的蔣總，您誤會了，我……我隻是臨時住這兒。”
    “坐啊，”蔣青峰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抬眼看著還站著的孫灝。
    勾勾手指，語氣不急不緩，“別站著，咱們又不是外人。”
    蔣青峰看著拘束的孫灝，笑而不語。
    “這三個月查得怎麼樣了？”
    孫灝遞給蔣青峰一份資料。
    “宏大的財務總監突然辭職。”
    蔣青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熱牛奶。
    “她人呢？”
    “和家人去了美國。”
    蔣青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的手指在桌麵輕輕一叩。
    “剩下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他淡淡地說道，目光卻沒有抬起來。
    “蔣總！您聽我解釋……”孫灝急切地開口。
    他是蔣青峰私下資助過的貧困生，出生寒門，心懷感激。
    此刻他生怕蔣青峰誤會自己站錯了隊。
    蔣青峰終於起身，動作從容。
    他走過孫灝身邊，抬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示意孫灝放鬆。
    “在遠誌的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孫灝沒想到蔣青峰會突然問這個，怔了怔，隨即認真回答：
    “這次改革之後，遠誌的結構變得清晰，效率提升了不少，人員調動也比以前更有方向。”
    “那，和宏**呢？”蔣青峰的聲音刻意放緩。
    孫灝沉吟片刻，還是如實回答道：
    “宏大現在看起來秩序井然，但其實已經積弊已久。裙帶關係盤根錯節，內部派係對立嚴重。”
    蔣青峰沒有再多說什麼。
    隻是臨走前，在孫灝耳邊低聲留下一句：
    “乳糖不耐就別喝牛奶，對身體不好。還有，替我向你女朋友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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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泊這次是真的傷了元氣，剛做完手術身體虛弱得像張薄紙。
    連說話都得省著力氣。
    醫生再三叮囑不能吃油膩、不能上火，隻能清淡飲食，調養為主。
    蔣青峰回到家後，打開小紅書一頁一頁地翻。
    搜索“補氣血的湯譜”，收藏夾裏一下子塞滿了各種養生食譜。
    從當歸黃芪到紅棗枸杞，再到蟲草花玉米排骨湯。
    等他拎著保溫飯盒趕到醫院時，已經是中午。
    他站在病房門口，手裏還拎著飯盒，心裏莫名有點忐忑。他想：宋泊吃午飯了嗎？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想他所想，思他所思。
    透過病房的玻璃窗，蔣青峰看到宋泊正靠在床上，臉色比前幾日好了些。
    周琪坐在床邊，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
    宋泊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
    整個人像朵剛剛曬過的太陽花。
    “哐”——門被推開，蔣青峰的臉色像天氣預報，烏雲密布。
    蔣青峰的動作有些重。
    飯盒在手裏沉甸甸地晃著。
    “你們聊什麼呢？”
    他語氣不善，
    “宋泊，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完手術？”
    宋泊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像被冷水潑過的火苗。
    周琪卻笑盈盈地站起來，語氣不緊不慢：
    “蔣總，不知道嗎？病人保持愉快心情，對恢複特別有幫助。”
    “那也不需要你來操心。”蔣青峰冷聲道。
    “哦？”周琪挑眉，“蔣總這是擔心過度了？”
    宋泊趕緊打圓場：“周琪，我的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周琪看了蔣青峰一眼。
    隨後意味深長地補充道，
    “其實這件事，也可以交給蔣總。畢竟，他現在也是天科的股東之一。”
    蔣青峰沒有接話，隻是站在原地，眼神複雜地看了宋泊一眼。
    宋泊求饒似的看向周琪，
    周琪無奈聳聳肩：“那我先走了，有需要隨時call我。”
    宋泊比了個OK手勢，笑容又掛回臉上：“辛苦啦！”
    等周琪走後，蔣青峰把病床搖起來，支好小桌板，又從沙發上拿了靠枕墊在宋泊背後。
    “哇，這味道好香！”宋泊鼻子一抽，眼睛亮晶晶的。
    “我煲的湯。”
    宋泊看著蔣青峰略帶疲憊的側臉，心裏卻滿足幾分：
    蔣青峰這人，嘴上不說，心裏卻比誰都上心。
    上次在京城，他喝過蔣青峰煲的湯，那味道簡直像開了濾鏡一樣好喝。
    從那以後他就念念不忘，時不時地撒嬌求湯。
    結果蔣青峰跟釣魚佬似的，吊著他的胃口，死活不肯再來一回。
    今天終於又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宋泊興奮地打開飯盒，用勺子翻了翻，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全是玉米、枸杞、蟲草花，別說肉了，連點油花都見不著。
    “怎麼全是這些啊？”他嘟囔著。
    蔣青峰看他這副難得的“小孩子氣”模樣。
    忍不住笑出聲：“那你想要什麼？”
    “肉啊！”宋泊理直氣壯。
    “我都住院多久了，一口葷腥都沒沾過，饞死了！”
    蔣青峰搖頭：“你是病人，又不是美食博主。”
    宋泊撇嘴，卻也沒再鬧，乖乖地舀了一勺湯送進嘴裏。
    “怎麼樣？”
    宋泊心裏開心，嘴巴卻違心道：“勉勉強強吧！下次還能更好！”
    宋泊輕輕攪動著碗中的湯，眉頭微蹙，語氣擔憂。
    “這件事一天沒查清楚，我心裏就始終懸著一塊石頭，落不下來。”
    他話音剛落，蔣青峰便抬眼看了他一眼，語氣威壓：“食不言，寢不語。”
    宋泊撇了撇嘴，低頭繼續喝湯，帶著點抗拒。
    蔣青峰沒再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搬了張椅子坐到他身邊。
    等他喝完，便自然地伸手拉過他的腿，開始輕輕**起來。
    “你幹嘛？！”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宋泊一驚，身子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
    “給你放鬆一下。”蔣青峰不容拒絕。
    宋泊連忙慌亂擺手。
    “不用不用，我真的好多了。”
    蔣青峰沒有理會，反而將他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些，
    “你想知道事情的進展，就得聽我的。”
    他一邊按摩一邊緩緩開口：“宏大集團的財務總監辭職了。”
    宋泊剛要開口追問，卻忽然頓住，苦笑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這些商業機密，蔣青峰肯定不會輕易告訴他來源。
    宋泊也不想自找沒趣。
    “是孫灝。”蔣青峰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一直是我埋在宏大的一枚棋子。”
    宋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這就說得通了。”
    “表麵上你從蔣一卓那裏把孫灝要過來，實際則是先發製人。被迫蔣一卓他們相信孫灝。”
    “沒錯。”蔣青峰嘴角微微一揚。
    “這就是下閑棋，修冷灶的妙處。”
    宋泊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可是……孫灝，真的信得過嗎？”
    蔣青峰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歎了口氣：“他是我資助多年的學生。”
    “可萬一他背叛你呢？”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蔣青峰收回手。
    “但是目前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蔣青峰頓了頓，看向宋泊，語氣堅定：“而且，我相信我的直覺。”
    “希望如此。”宋泊輕歎一聲，語氣不禁惆悵。
    “這件事，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蔣青峰抬手，輕撫宋泊微蹙的眉頭，：“別皺眉，我不喜歡看你這樣。”
    宋泊微微一怔。
    蔣青峰隨即說道：“林楠跟我說，吳伯回來了。”
    “吳伯？”他頓了頓。
    “是以前在薑家做管家的那個吳伯？”
    蔣青峰輕輕點頭，目光深沉。
    宋泊一開始就安排刀疤調查過吳伯的背景。
    吳德行事低調，履曆幹淨，人際關係也異常簡單。
    十年前卻像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訊。
    如今他又重新出現在蔣青峰的視野裏，這件事絕非偶然。
    對蔣青峰而言，吳伯不僅僅是個老管家，更是他童年記憶裏為數不多的溫存。
    宋泊沉默，沒有多問。
    蔣青峰卻率先開口。
    “宋泊，你怎麼看？”
    宋泊緩緩抬眼，
    “我覺得，吳伯很可能是當年那起車禍案的關鍵突破口。”
    “而且，也許還會帶來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驚喜。”
    “意想不到的驚喜？”蔣青峰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宋泊是不是向自己隱瞞什麼事情？還是他背著自己幹了什麼事情。
    宋泊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隻是直覺罷了。”
    “最近的一切事情，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發生，太巧了。感覺我們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在對方的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