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公主的前朝指南 第46章新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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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聞通禮書局壟斷市場、不讓異議書籍上架售賣,”她還記得那被母親掐到痛呼的姑娘,“且上次宴會又見仍有女子阻礙他人想法與行事。”
不和自己一樣穿短裙裾的人就是異端嗎?當然不是。同樣的道理,那些穿長裙盤高髻的,也不是她眼中的另類。
隻是天賦人權,生而為人就應當在律法容許的範圍內享有自由。如果穿衣打扮都要被人以個人審美和腐舊的規訓指摘抨擊,那才是真的封建吃人。
她不想再看見有人被捆住手腳:“我想建立一家新的書肆,不僅為我自己,也為天下女子。”
於曼眸中倒出窗外投射的日光,亮堂堂地接住了對麵帶著堅定的眼神:“我也一樣。”
二人以茶代酒,茶杯碰撞的聲音蕩出了茶室。屋外走廊下候著的朱槿和青棠曬著太陽,抬眸間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還有一事……”江雲殊躊躇著,她知道希望渺茫,卻還是決定一試,“我得了消息,說六部之間漸有貪腐之風盛行,於民生有害,自當肅清。”
“那你的意思,該如何行事?”於曼也是不解,自己隻不過商號東家,與六部能有多少交集。
“你可知戶部侍郎白奉謙?”江雲殊如何不知於曼的困惑,隻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各處搜刮些信息罷了。而且,既是六部的事,也不宜在此時就向於曼透露太多。
“戶部侍郎……”於曼目光聚焦在公主身後的屏風上,腦海中細細搜尋有關的記憶,“確實有見過一麵!一年前,戶部說要調查京中的商業是否誠信經營,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明察暗訪各家商號,據說連許多分店都去了。對了!”
江雲殊眼中精光一閃:“如何?”
“似乎從那次調查之後,就聽說白大人常與張氏百貨的東家張奇嶽來往。”
“張氏百貨?”江雲殊努力回想那日宴席上,有沒有張家人的身影。
於曼適時提醒:“飛花令時被官眷們嘲諷唯利是圖的那位便是。”那時她正與一眾東家們偷笑,他們也早已看不慣張奇嶽恨不得把金銀財寶請進祠堂供起來的嘴臉。
“啊,這下記起來了!”江雲殊一拍手,“那形象,至今還躍然眼前呢!”
“你要查他?”
“懷疑他與貪腐之事脫不開關係,但苦於拿不住把柄。”若不能一擊將這棵大樹連根拔除帶出泥,隻怕還會卷土重來。
於曼盤算了下自己的人脈:“我回去後從常來買綢緞的那些官眷們那多打聽打聽,此事還不能走漏風聲,若讓白侍郎知道定會有所防備。”
“這樣,三月初五,我去綢莊尋你。”
“好。”於曼不忘戲謔地笑,“我看啊,是你憋久了想出宮走走吧!”
於曼踏著暮色出宮,皇後隨著次第亮起的宮燈來到棲雪閣。
彩月正與公主彙報到“五位工人已能獨立完成製藥流程”,就匆忙跪下行禮。
“本宮又不是稀客,都起來吧!”皇後拉著女兒問課業,忽瞧見一旁站著的彩月,話鋒一轉,“是那日台上表演的丫頭?”
“母後!哪有關心女兒到一半又去問別人的!”江雲殊樂意在這開明母親麵前扮演一個嬌滴滴的小棉襖,卻扯著皇後袖子下了勁地晃——哪有這麼漏風的小棉襖!
胡樾芙私下也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還有青棠——這倆丫頭平時看著不露聲色的,演起戲來倒是十分神氣!”
江雲殊將頭探到母親麵前,對方卻仍視而不見。她叉腰跺腳,一咬牙衝去書房,竟將那存放匿名投稿的木匣翻了出來:“母後快來瞧,為那日表演控製篇幅,漏了多少可笑的事!”
不是愛看愛笑嗎,看看這裏頭的!江雲殊麵上閃過一絲狡黠。
“禮部尚書因科舉中寒門學子上榜過多,竟怒罵公爵侯府沒出息。”
“尚宮局周嬤嬤試穿改良短裙裾,害羞得滿臉通紅被太醫誤以為是發燒,追了半條長街要為其診脈。”
“陛下……”皇後笑聲戛然而止,江雲殊一挑眉,可算給你讀到了。
“什麼呀,給女兒瞅瞅!”她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湊過去,“陛下禦書房議事,借打理衣襟的動作偷藏零嘴!”
皇後嗤笑:“你真是和你父皇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是,有我什麼事啊?”她“陷害”不成,怎麼還把自己搭進去了!“我可從不偷藏,隻是嘴饞愛吃罷了。”有什麼好吃的她現在吃不著啊,至於偷藏嗎!說的就是皇帝!
胡樾芙想起昨晚,皇帝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說是差人去坊間買的酥餅,硬說“比宮中大廚做的就是多份難得的煙火氣”。更漏聲中,皇後還輕歎:“綺兒把死氣沉沉的宮牆,捅成了篩子。”
看著眼前鬧騰的女兒,她的思緒也不禁飄回到年少的時光。
這日陽光和煦,又正值午後,五公主剛準備帶著兩個貼身宮女去廊下曬太陽打盹,就被匆忙跑來的王嬤嬤揪住,幾個人又關上門窗湊在圓桌前。
“您緩緩再說,不急。”朱槿倒了杯茶,又替老人順了順背,摸到對方在這初春時節裏出了一脖子的汗。
拉上青棠,兩人就近拿起公主隨意放在案頭的書本,就這麼替老人家扇起風來。
王嬤嬤受寵若驚,她從來不是那種倚老賣老的人,現在雖在棲雪閣中整日被公主念叨在其位謀其事,不用過度在意尊卑,卻在早些年被訓導慣了,自知她們這些雜役比不上貼身伺候主子的。
她一手按住朱槿,被人反握住說沒事,又一手去抓青棠,被小丫頭泥鰍似的滑溜開。
最後還是五公主托著下巴發話:“您別費勁了,您為我做事,奔走辛勞,她們是小輩,替您扇扇風能有什麼的,再者說,如今這裏又沒外人,還怕被誰知道嗎。”
老婦人這才堪堪放下心來,覺得氣也順了,這才深吸一口氣,向前俯身至公主麵前:“聽曾寶林宮中的宮女說,寶林有一日隻帶了貼身侍女出去,回來時興高采烈的,裙角卻濕了大片。”
青棠還沒聽完,就已經張大了嘴,渾身戰栗,卻聽自家主子聲音沉著,冷冷地問道:“可有問過具體是哪天嗎?”
王嬤嬤鄭重地一點頭:“我生怕有遺漏,特地按照公主教的法子問得仔細,小宮女說她那段時間家中老父親重病,求了曾寶林好久,最終還是寶林的貼身宮女一起求情,才得了出宮探望的機會。”
說起來她就氣憤,從前隻知道曾寶林和宮中諸位娘娘公主皆不對付,沒成想私下也是個冷麵無情的。
“那日是她剛巧回宮,見曾寶林一臉喜氣地走過來,就這麼在華音殿前撞個正著。公主您猜怎麼著,正是一月廿九,您落水那天呢!”
說到最後,王嬤嬤幾乎把聲音壓得隻剩氣音,卻比高喊更加振聾發聵,麵前主仆三人都僵在原地不動彈。
深呼吸了好幾下,朱槿才找回知覺,不自主地發顫:“這…曾寶林怎麼能……”
“先別下定論。”五公主出聲打斷,“現在隻能推斷出她大概是在場,目睹了我落水,並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是她所為。”
還缺少重要的證據,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江雲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大腦恢複了運轉。
她自那次突然頭暈昏睡,得了不知是否俞綺本人的夢境暗示,斷定落水之事並不如傳聞中自己失足滑倒一般簡單,卻不曾對宮中人設防。
就連當初為曾寶林主持公道,發落了衝撞她的宮女,也是毫無私心。
雖說如今將這些瑣事都扔回了長寧宮,但也仍舊記得曾寶林怒氣衝衝來棲雪閣理論,或者說找茬的樣子。
大家都說這人是在閔才人有孕後就失智一樣,像隻見誰咬誰的瘋狗,她卻從來沒想過落水之事能與她牽扯上。
她尚且以為曾茹卉就是一個想要獲得榮寵、在後宮中過得好些的普通妃嬪,再說自己是個公主,又不是同她爭寵過有過節的妃子,怎麼把算盤打到自己頭上來。
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拚圖缺了一塊,再怎麼強行推斷也不過是臆想腦補。
她重新看向王嬤嬤,這位老人為了她整日在外走動,本就粗糙的皮膚又黯淡了些許。
“這消息很重要,多謝嬤嬤,這個月的例銀會給您加一半,從我自己的份例裏挪就是了。”她同樣是說給朱槿聽,大管事點頭記下。
王嬤嬤還要推辭,被五公主一把握住就要揮動起來的雙手,她聽見對方冷靜卻有力的聲音。
“這是嬤嬤應得的,也當是我預支了一部分,給尚未完全水落石出的真相。”
她明白公主的意思,現今掌握的這些證人證詞很重要,但還遠遠不夠。
先不說這些人說的是真是假,其中有多少水分,單論這些言語的指向性,都不能給曾寶林定罪。
“公主放心。”
她給了承諾,也是給自己一個方向。
在棲雪閣這麼些年,看著公主一步步成長起來,想起那幾日突遭變故,棲雪閣上上下下悲痛之中又提心吊膽,她怎能不憎恨。
春風拂過簷角,風鈴聲清脆悠揚,就是不知道真相是否也如此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