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瞧見，隻一個字“賞”，便讓那婦人觸電般收回手去。江雲殊伸出左手，偷偷衝皇後比了個大拇指。
    “閨閣豈限鴻鵠翼？願借天風上九閽。”江雲殊猛一抬頭循聲望去，這不是明擺著遞話說自己願意與公主並肩嗎！
    李若韻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開口：“閨中琴斷無人會，彈與簷前鸚鵡聽。”
    “好！”江雲殊適時捧場，卻是在接機表明心跡，“知音難覓，本宮與李小姐亦是相見恨晚。”李若韻眸中含笑，遙遙舉杯相對。
    “閨鏡重磨驚鬢改，此身非屬畫眉人。”這原本是該女子在暗示自己的覺醒，卻叫江雲殊聯想到自身，誰知道她的穿越算不算是重生，隻是無論路上多少荊棘，她都要為自己為同伴劈開一條路。
    “閨燈挑盡三更雨，猶盼商郎帶月歸。”高家小姐去年剛與郎將軍手下將領成婚，今年正月便獨守空房。
    李若韻剛用了一口藕粉桂花糖糕，卻覺口中泛起苦澀。自己與郎胥禾的結局又會如何呢，主位上的公主才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江雲殊不明就裏，隻是覺察出這詩句中淒婉哀怨的意味。一圈人都搖頭歎氣，眼見著氣氛沉了下去，她趕緊示意桃蹊打斷：“諸位貴客才華橫溢，叫人佩服。且用些茶點，再欣賞一出好戲！”
    彩月與青棠站在殿中搭起的高台上，青棠還有模有樣地搖著一把紙扇，上麵是徐充儀畫的連環畫。
    這相聲也是棲雪閣眾人集思廣益，劇本都還與發言稿一起藏在江雲殊袖中。
    青棠：（扶額歎氣）彩月啊，今晨掃回廊，我瞧著那池子水都犯愁。
    彩月：（眨眼）莫不是又有金鱗跳龍門了？
    青棠：（拍掌）你這嘴啊，比禦膳房的糖瓜還甜！昨兒個辰時三刻，某位大人在池邊打太極……
    彩月：（搶話）謔，文官也學武將耍把式？
    青棠：（壓低聲音）可不嘛！結果一腳踩滑，撲通栽進蓮花池，濺得滿池錦鯉都翻白肚！
    彩月：（捂嘴笑）那大人呢？
    青棠：（模仿咳嗽）渾身濕漉漉爬上來，正撞見公主路過，您猜他說什麼？
    彩月：（搖頭）猜不著。
    青棠：（端起架子）啟稟公主，臣...臣在沐浴聖恩！
    彩月：（噴笑）合著聖恩是活水，還帶蓮蓬味？
    青棠：（撇嘴）後來太醫院診脈，說大人著了涼，要喝三日的驅邪湯——
    彩月：（接話）我知道，這湯裏必放了厚臉皮三錢！
    眾人哄笑不止，更有甚者嗆了茶，咳得臉上通紅。後麵裹足出糗、男子自大兩則糗事更是讓在場好些女子樂得拍桌，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中，也有中年婦人冷眼旁觀，暗暗唾棄這場“鬧劇”。
    台上二人在做收尾。
    彩月：（眨眼）你說這些事到底怪誰？
    青棠：（收扇正經）怪那老腦筋比城牆還厚！你沒聽公主說嗎？
    彩月：（拱手學公主）世人皆言池中水淺，卻不知偏見之淵深過千尺！
    青棠：（拉彩月鞠躬）得，咱們這笑話就說到這兒——願今後池子裏少些沐浴聖恩的荒唐，多些自在蓮開的清爽！
    江雲殊從袖中扯出最後一頁台詞，她怎麼不記得有彩月效仿她說話的這一茬？好啊，兩個丫頭背著她偷偷玩著出！不對——
    她轉頭看向身旁坐在小桌前的朱槿：“你也有份吧？”
    朱槿眼神躲閃，卻絲毫沒有懼怕：“這……宴席辦得好，不就是喜事？”
    江雲殊鼻子輕哼，也罷，又不是什麼讓她跌份兒的要緊事，要是有人因為這句更想與她走得近些，還是件好事，這幾個丫頭說不定回頭還得來她麵前討賞呢。
    皇後也隨眾人鼓起掌，待掌聲漸歇，她正了身形，端起母儀天下的派頭來：“往後宮中鼓勵言論自由，若對同級之間有不滿，可直接向上級彙報，若上級不作為，也可越級狀告。若有那攪渾水主動挑起紛爭的，本宮一定查明白，不叫好人受冤。”
    “娘娘管理後宮多年，一直明察秋毫、禦下有方，實乃國之幸也！”賀婕妤福身娓娓道。
    江雲殊借著機會彰顯自己的才智：“母後，若是僅為口頭鼓勵，怕是仍有許多人畏懼上級責罰或者旁人落井下石，不敢開這個口。”
    皇後挑起眼眉，卻不見慍色，這是她母女二人早就商量好的戲碼：“那你的意思呢？”
    “就設個”言論自由獎”，每季度一評，凡是牽扯出重大冤情者，或獻言成功者，均可參與評選。由宮中眾人匿名投票，前三名可得獎勵，其餘參選者也均有小額賞賜激勵。”
    皇後頷首，看向後宮中的諸位妃嬪：“幾位妹妹覺著呢？”
    徐充儀如今已唯五公主馬首是瞻：“極好！公主的計策哪次不是傳出美名來！”
    其餘幾位也都紛紛出聲讚同。
    器樂聲一直響到亥時，眾人才慢慢離去。桃蹊朱槿跟著五公主悄悄溜到門口，取來賓客的名冊，江雲殊提筆勾畫，還時不時與兩個外接大腦核對：“飛花令那句是誰說的來著？”
    這名冊上的人，她要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單獨邀請會麵，這不是賓客名冊，而是她的潛在盟友列表。
    這日未時，春日暖陽照得人昏昏欲睡，江雲殊將廊下打盹的青棠一巴掌拍醒：“快起來醒醒神，顧清淮那人才選拔不想去湊熱鬧了？”
    皇帝拍板了她與太傅的決定，還特意安排她去當個稽查——俗稱考場巡視，逮有沒有人作弊的那種。
    朱槿追過來幫她搭披帛：“今兒這身湖水藍的衣服不如配個銀紅色？”江雲殊低頭看了看這粉配藍，倒別有一番風味，直接就展臂讓朱槿遂意擺弄。
    幾人笑鬧見，忽聽門口擎楠的聲音：“殿下稍後要外出，林副將可有要緊事？”
    這幾日張太傅來教學時，總念叨林駒偌來得太頻繁，雪荻擎楠倒是聽進去了，看到姓林的就皺眉，被無故連帶的花草師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開始躲著這倆侍衛走。
    江雲殊懶得挪步，索性扯著嗓子就喊：“讓他進來就是了！”
    雪荻不情不願地讓開路，林駒偌覺得棲雪閣門口站著的好像不是侍衛，是自己接近公主道路上的攔路虎——哦，對了，同樣的虎還有一隻張太傅。
    “擎楠確實沒騙你，待會在欽安殿——就是顧清淮那研究所，有個太醫考核。”江雲殊看青棠打絡子，生出幾分好奇，說話中途搖著人胳膊央求下次找時間找她，“你要不隨我們同去？”
    青棠手中的絲線飄然落下，朱槿也眼眸一顫，院內院外八隻眼睛齊齊盯住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