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營帳中，郎縈正對著沙盤犯愁，忽聽帳外喧嘩。他眉頭緊皺，十分符合平日軍紀嚴明的大將軍形象。
    “何事？”隻見空地上擺放著幾個大箱子，而遠處還有人持續在搬運，另一邊郎胥禾聽到聲響也從營帳中鑽出。
    一位將士上前稟報：“回大將軍的話，這是從京中運來的二十架弩機，是神機營林副將和四皇子改造，還……”說著看了一眼郎胥禾，“還有五公主設計草圖，並賜名”驚鴻弩”。”
    郎縈的眉頭舒展了，他兒子的眉頭倒霎時緊鎖。
    公主一直離經叛道，卻從未到軍械上過心，如今這是演哪出，是不是撒潑打滾才求得四皇子在功勞冊上記了她的名？
    郎縈拍了下兒子的後腦勺，兩分力，不傷腦，卻能讓他這些心思被攪散。
    郎縈掀開一個木箱，讓人搬去一旁做演示，引得全營的士卒都在圍觀。直到沙土漸歇，郎胥禾微張的嘴都忘了閉上。
    郎縈拍手大笑：“好！有了此物，南疆小兒再來劫掠邊關百姓，可要當心自己的小命！”
    眾人散去，念叨著“五公主真有神人指點”時，郎胥禾還愣在原地：這不會是五公主給他下的聘吧？
    “殿下萬安。”王嬤嬤禮還未行到位，就被公主一把扶起，還招呼朱槿給搬來個繡墩。
    “雪荻到廊下把守。青棠，把門關上。”將人員都安排到位，江雲殊才神神秘秘地展開自己的計劃，“王嬤嬤，您在棲雪閣做活有多久了？”
    第一步，打聽底線，拉攏關係。
    粗使婆子哪見過這陣仗，說話都沒以往利落：“奴婢進宮四十餘載，先……先後服侍過三位主子。侍奉殿下也已有九年。”
    謔，還是個老員工，有利條件+1。“嬤嬤您九年如一日的勤懇，我看在眼裏。”江雲殊端出一副嬌軟閨閣女兒的模樣，“青棠，快給嬤嬤端杯茶來，本宮要親手敬了以表誠心。”
    “公主這是折煞老奴了！”王嬤嬤嚇得膝蓋都要軟了，差點從凳上滑下去。
    “嬤嬤哪來的話，上次賞您的銀瓜子，那也是衝著您真有本事！”
    “承蒙殿下賞識，老奴也是念著殿下這裏清淨，”說到拿手戲王嬤嬤可就來精神了：“老奴看著您長大，知曉殿下是個純粹的人，不知道棲雪閣外的那些汙糟，還有外頭那些大人們，有些事若捅出來，怕是都得掉層皮。”
    “哦，嬤嬤若真將我視作好主子，可得與我好生說道，莫叫我識人不清，結交了那些汙糟的去！”第二步，順杆兒爬，打聽虛實。
    旁邊朱槿青棠都蹲在牆角，還不知從哪端出一盤瓜子來，要將這情報會開成茶話會。
    “這後宮之中啊，屬皇後娘娘家世最顯赫，母家胡氏祖上是開國功臣。大皇子生母婉昭儀孫氏差一些，但也是勳爵門戶，隻是這孫府內宅勾心鬥角，婉昭儀因是庶女便被百般刁難，”嬤嬤抄了一把瓜子，邊說邊嗑，卻不影響語速，“聽說是嫡女不願，便硬將她送了來。這不，剩下大皇子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都說是鬱鬱而終呢。”
    雖然她大哥這身世是可憐，但江雲殊今天可不是來聽八卦的：“嬤嬤，這嫡庶之見亦是源於沉屙，我如今有心改變這世道，叫眾生趨於平等，隻是不知能否實現……”第三步，真情流露，願者上鉤。
    王嬤嬤將瓜子拍在案上：“殿下放手去做，有什麼需要的盡管招呼我這老婆子！”
    成了！
    江雲殊又塞了一把銀瓜子，王嬤嬤就開始安排作戰計劃。什麼後妃大臣的情報，她都要摸個遍！
    偏王嬤嬤轉身出去前一秒，江雲殊靈光一閃，又鬼鬼祟祟揪住人衣擺，給加了個探聽她當日落水情形的任務。
    李若韻從偏殿轉出——實驗室雖搬走，她卻得閑就去翻開顧清淮落下的醫書，說是要盡早送上自己的投名狀。
    這會王嬤嬤剛邁出棲雪閣，她隻逮著個背影，卻已然將方才的談話目的猜個八九不離十，湊去公主麵前打趣：“好不容易提前下課，倒又忙著招兵買馬！”
    江雲殊作出辛酸的樣子：“哎，誰叫我就是個勞苦命呢！”
    李若韻笑得前仰後合，手都得杵著江雲殊肩頭才勉強維持平衡。顧清淮趁著太陽尚未西沉，踏入了滿是花香與笑鬧的棲雪閣。
    “我這如今可是熱鬧起來了！”江雲殊索性在廊簷坐下，“顧太醫這又是急什麼？”
    顧清淮一路幾乎是小跑來，氣還沒喘勻，就慌忙從袖中掏出一疊裝訂成冊的紙：“啟稟殿、殿下，試藥實驗……已有成效！”
    江雲殊剛坐下沒幾秒，噌的一下又彈起：“那可以批量生產了？”
    “隨我來。”李若韻反常地做起了謎語人，就領著二人進了偏殿。
    “顧太醫落下的書我近來都翻閱了，雖前人未曾有過黴菌提純的，卻有過其他藥物製藥的相關記載，”李若韻將幾本書冊翻開，指著上麵相關的文字，“顧太醫瞧瞧，可能仿著這些法子來做。若是日常預防也就罷了，隻是若做傷症醫治，需得確保藥效。”
    江雲殊感動得快冒泡：我手底下一個個都是好兵！
    顧清淮向李若韻作揖：“待微臣回去一試。”又轉向公主，“有一事需先勞煩殿下。微臣計劃著這藥物先粗略分口服與外用兩種，至於外包裝，微臣實在有心無力。”
    “小事，你先回去忙。”江雲殊招呼來雪荻，生怕累著自己麾下大將，“快將這些書收好，再把顧太醫一根頭發都不少地送回去，出了閃失惟你是問！”
    棲雪閣中，江雲殊正聽著王嬤嬤念叨昨日的成果，朱槿在旁邊速記。其實一開始她根本不想記，奈何她家主子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萬一以後吵架或者被人使絆子了，反應慢一拍回家都得懊悔整夜”。
    江雲殊目光掃過滿紙龍鳳鳳舞，感歎道果然寫字好看的人匆忙之間也很難顧得上架構布局。
    門口她的狂熱粉絲已經到達，俞呈指揮著人將一個大家夥小心地搬過門檻，落地時咚一聲揚起塵土。朱槿眉間微蹙：今兒個掃灑的丫頭是不是又偷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