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久了，莫名從心底生出一抹心悸來，阿鬆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一片，意識恍如沉入湖底。
    “這個孩子……”
    風吹過林梢，一襲白衣兀然出現在阿鬆身後枯木的枝幹上。如果阿鬆現在仍清醒的話，肯定能認出這就是那天跟在一幫少爺小姐們身後的白衣客。
    他緩步走到阿鬆身前，對著他左右觀摩一番，好似什麼沒見過的新奇事物般。
    “倒是個難得的苗子，不過於我沒什麼緣分罷了。”
    末了，他聳聳肩，伸手在阿鬆眉間輕輕一點，一抹靈光飛入額間。
    “好沉…呼吸不過來了…“
    阿鬆隻覺得有萬千斤重的東西壓在身上，他僵直身體，無法動彈，無法呼救。
    突然間，眼前出現一片亮光，直入靈堂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
    身上驟然一鬆，他順著那光線猶遊魚般前進。
    “赫赫－－”
    眼前重新清明，阿鬆猛地喘氣，腦袋如同注了水般沉重，耳邊似乎都能聽到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響。
    我這是怎麼了，剛剛那是什麼？
    過了好一會，阿鬆才注意到麵前有個人。
    他抬頭，認出這是那天那個白衣人。他這次沒戴鬥笠，一張貌若好女的俊秀容顏露在外麵，腰肢纖細，氣質卓然，端的是好一副仙家氣派。
    他怎麼會在這裏，是他救了我，還是說來問我們要那天的銀子。
    阿鬆沒有絲毫猶豫的對著他跪下來，頭伏在地上，語氣恭敬，從小耳濡目染練就的察言觀色讓他在第一時間明白眼下的情景。
    “多謝仙師救命之恩，小子願為仙師當牛做馬……”
    “行了行了。”胥燁禮擺手製止他再說下去，“我要你一小屁孩當牛做馬做什麼，說不定還是個麻煩。”
    “告訴我吧，你看到了什麼？”他微微俯下身子，問到，眼神中興致盎然。
    阿鬆不敢抬頭，被胥燁禮從地上強硬的拉起來。
    他手裏絞著衣角，低垂著眉眼回答，不敢有絲毫隱瞞。
    “是一條灰線，從天邊一直飄到城裏……我看著看著，不知道怎麼就入了迷，覺得自己到了湖底，我一直上不去…好擠好擠…好擠…”
    他一連說了幾個好擠，似是又有入迷的趨勢，胥燁禮不得不再次打斷。
    “好了，我知道了。”他摸著下巴，似有決斷，吩咐道。
    “今天算你小子好運，以後你就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當作不知道也沒發生過知道嗎？”
    “知道知道。”阿鬆諾諾，連連應下。
    胥燁禮不打算在這裏多耗，他拿定主意，決定回師門一趟。
    那灰線，多半是邪修搞出來的名堂，裏麵冤魂散發出的戾氣連他都覺得棘手，這座城估計不止一條，還是趕緊請動師門支援才行。
    看這布置，還有好一段時間他們才會有大動作，希望還來得及。
    不然光憑城主一個結丹中期和一些築基期，恐怕難以應付。
    “以後在看到那些灰線，記住，不要去看，避開那個地方。”他最後給了一句忠告，“不然，可就永遠待在湖底了。”
    “可能的話，離開這裏吧，帶著你爺爺。”
    話還未落，那片白衣便成飄然而散。
    大概過了好一會兒，確定那白衣人真的走後，阿鬆才抬起頭來，眼中不見絲毫怯懦，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這就是仙人嗎？有種熱烈的情感在胸腔裏發酵，那是對於仙路的向往。
    離開這裏？難不成又有什麼災難要發生了。
    阿鬆咬咬牙，拔腿奔向山下的小家，連木劍都不顧得拿。
    可回到家中的一番光景又讓他愣在原地。
    髒汙的血混著泥一路斑駁著蔓延進小屋，他呆呆的看著眼前亂成一鍋粥的景象，覃姨婆搬著水盆清洗染成黑紅的繃帶，狗成壓著老張不許他動彈，而早上還在和他笑鬧的老張麵容猙獰，右腿處血肉模糊，骨頭，肉，衣服，血黏糊在一起。
    “……”
    到底發生了什麼，阿鬆不敢相信，仿佛被抽了魂，又仿若自己還在湖中未曾醒來。
    究竟還是六歲的孩童，見到仙人也是激動大於恐懼，但一到這種場麵，難免六神無主不知作何。
    “爺爺……”
    哽咽著吐出這兩個字，似乎用了全身力氣。
    最後還是狗成發現了這個瘦弱的身影，他側著身子，試圖擋住老張血腥的傷口，轉頭對阿鬆嗬斥著。
    “阿鬆，你進來做什麼!先出去!!!”
    他看出了阿鬆的恍惚，但現在實在空不出身去與他解釋安慰，隻得先色厲內荏地先將他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