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角落，冷眼觀察著沈荊山。
    他很不適應。長久的蝸居於室，使他失去了與人正常交往的能力。人少時還好，同我這種人相處也勉強正常。一旦進入陌生的群體，他就會坐立不安。
    起初，他隻是無意識地將筷子戳到殘破桌子上的黑洞，一下又一下。後來，他的行為遭到一些客人的不滿，在眾人排斥的神情下，他放下筷子，開始抖腿。
    表麵上看，他的問題不大。這裏的客人毛病多，抖腿的大有人在。如果不是筷子進洞的聲響過於機械化，在黑暗潮濕的夜裏顯得怪異，沒人會在意他。
    直到閃電的光刺破黑暗，轟隆作響的雷鳴在沈荊山的耳邊打轉，他開始受不住了。
    抖動越來越明顯，沈荊山的眼睛放空，瞳孔失焦。他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裏，嘴唇張了又張，在與幻想中的人對話。
    “啊！”他忽然起身，對虛空處大叫，叫完便躲在桌子下麵，連頭也不敢伸出來。
    沈荊山的病越來越嚴重。在極度緊繃的條件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發他的幻覺，甚至是癲狂。我挑在雷雨交加的時刻，就是存了這種心思，要他當場發病，陷入無助。
    他的症狀很快吸引到客人的注意，包括那群黃毛。
    他們仿佛找到了兔子的狼般，哈哈笑道：“看，那有個神經病！”
    “還在那兒哭，不會在找媽媽吧？”一人道。
    為首的那人雙眼一眯，“把他拉出來吧，這個樣子，影響市容。”他語氣淡淡。
    這人的出現，立刻讓我心生警覺。不光是因為他在我的計劃外出現，更重要的是，我能認出他。
    他是上次帶人打徐家明的人。如果不是我順手相助，徐家明紅腫的眼睛可能會直接瞎掉。我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但我知道，他應當是個有點關係卻不入流的小角色。
    假如他的社會地位還可以，他不可能認不出沈荊山，即使沈荊山的摸樣與從前變化不小。
    看他的樣子，也許是他對沈荊山窩窩囊囊的神態不滿，認為沈荊山沒有男子氣概。這種想法很牽強，我不認為這麼簡單條件會讓他盯上沈荊山。
    那是為什麼呢？
    沒等我想出理由，黃毛的頭頭就蠻橫地提拉沈荊山的領子，把他從桌底下拖出來。沈荊山本就在掙紮，被人惡意地拖後，開始瘋狂地尖叫，就像一個待宰的羔羊，倔強而又無用地反抗將死的命運。
    這過了，不是我安排的劇情，我所剩不多的良心在看見沈荊山被打後隱隱作痛。
    衝出去？不，太莽撞，我可能會被盯上。
    找警察？且不說會不會有人來管，警察到這兒的時候，沈荊山估計也快歇菜了。
    找沈家的人？他們不是傻子，一定會反應過來，怪罪到我的身上。
    躊躇之中，我的餘光一瞥，看見停在店前的哈雷。這無疑是良好的器具，將我們快速帶離這個地方。可問題是，我怎麼把他從店裏帶出去？
    我確實有辦法，但是辦法比較損。
    據我觀察，那群小混混不是走來的，他們騎著車。自行車上裹著大小不一的布條，這是他們這群人的時髦。情急之中，我隻好拿出準備好的打火機——原計劃是為了沈荊山準備的，一個個點燃布條，然後大喊：“著火啦，著火啦！”
    頓時，紅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