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呼嘯，風馳電掣，在哈雷發動的震聲中，我帶著沈荊山出發。
    幹瘦枯癟的手臂牢牢地禁錮住我的腰，力道大得把我的骨頭都勒疼。身後的軀體在細微地顫抖，我可以聽見沈荊山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刺耳又張狂。
    一聲接著一聲，與呼嘯在我耳邊的風聲融為一體。
    頭盔在他的頭上，將他保護得很好。反觀我，一無所有。我的衣服很快再次浸濕，眼睛也在大雨的衝擊下難以睜開。在冰冷且稀薄的環境中，我的耐心竟出奇的好，沒有半點不耐，全是對招待好這位大少爺的渴望。
    大概是生存的**蓋過多年養尊處優形成的傲氣。
    我再次提速，將速度提到最大。
    衝刺、拐彎，向前……
    身後的罵聲一片，有的事來自被嚇到的行人的，有的是後麵的沈荊山的。到底是個壓抑久的人，他空有釋放天性的**，缺乏與之相配的野性。
    他終究生了懼意。
    “你瘋了嗎！雨下得那麼大，你還敢開得那麼快？停下，你給我停下！”他在我耳邊驚慌地吼叫，手指在我的腰間的某個亂戳。
    很疼，據我推測，我的後背應該青了一塊。
    我沒有按照他的要求來，笑著回他：“停下？大少爺，你不是要刺激嗎？怎麼，我做的還不好？”
    “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合法的刺激方式嘍。”我戲謔著回應他。
    “閉嘴！”他的聲音略有沙啞，大概是因為笑得久了。他冷笑道：“別以為我好忽悠，哈雷的限速是多少，你恐怕比我更清楚，況且……”
    他話音一轉，道：“以你的年紀，你肯定沒有駕駛執照。我們身上也沒有全套的安全設備，根本就不具備駕駛的資格。”
    沈荊山與我鬥嘴時，他的聲音很冷，想來已經適應了這種速度。他手上的力道漸漸變小，這說明，他不再反抗，甚至稱得上享受。
    他的好勝心讓他不再滿足於待在我的身後。原本從他臉頰處滑下來的水珠會流到我的衣襟，這種狀況現在已經好轉很多。
    沈荊山真是個難搞的家夥，他在試圖遠離我。得了我的好處後，他不再懼怕陌生的挑戰，也不願意貼近我。
    這絕不是個好兆頭，我暗暗皺眉。
    我吹了吹快流到嘴邊的水珠，略有煩躁。直到聽見“咕”的一聲，正好是從沈荊山的肚子裏傳來，心中愁悶消散，也漸漸形成了個計劃。
    “沈少爺，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好的。”
    打了個回馬槍，我急速地轉彎，向一個方向行駛。那是魚龍混雜的小巷，也是上次我和徐家明被圍堵的地方。
    雖然是下雨，那裏的人卻不見得會少，吃的東西必然不會少。我挑選那個地方，更多是因為沈荊山不知道這種地方。
    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怎麼會認識那種地方？
    不認路的他，如果沒了我，恐怕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吧？他的適應性太好，腦子又轉得靈活，更讓我忌憚的是，他有可能隨時拋下我。
    畢竟，現在是我有求於他。為了盡快解決困境，我必須把他拉下水。
    “你要去什麼地方？”他問道。
    我扯了扯笑容，道：“一個我買得起東西的地方。大少爺，友情提醒，我是個窮鬼，買不了你平常吃的東西。”
    “嗬，”沈荊山不屑道：“我又沒讓你出錢，我有的是錢。”
    “是嗎，您確定出門時帶錢了嗎？”
    一句話，令沈荊山啞口無言。
    脫離社會太久，整天悶在家裏看書，他怎麼會想得起出門需要帶錢？連這次的出行都是他預想之外的。
    何止是現金，他連手機都沒帶。
    不過，他已經被問得說不出話了，我就不必咬得太死，道：“這次是我約你出門，所以理應我請客。”
    見他依舊沉默，我開玩笑道：“小隋還希望沈大少爺能給個好評呢。”
    “你嘛……還可以。”他嘟嘟囔囔的。
    *
    車子在賣臭豆腐的店旁停下。
    燈光瑩瑩，人頭攢動。沈荊山不虧，我給他選的可是生意火爆的店，口味應當不差。
    他的臉色自始至終都是臭的，像是誰欠了他幾百萬。因為說好是我請客，所以他不好過分挑剔，頂多用手肘撞撞我的後腰。
    我當然是裝作不知道。
    停車的時候，雨小了很多。我和沈荊山的身上都是濕的，區別在於，我是從頭到腳，他比我好了許多，走路也比我輕快。
    “咳咳，真的得在這兒嗎？”他聲音不大。
    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情願。一方麵是因為他不吃臭豆腐，另一方麵是因為這裏的人看起來不好惹。
    現在的沈荊山瘦得像皮包骨頭，比我還好欺負。這裏除了我沒人認識他，如果有人對他下手，他隻會完蛋。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兩隻眼睛散發謹慎的光。他緊挨著我，向四周打量。看見那種健壯的男人時，總會下意識地防禦。
    “少爺，”我無奈地歎氣，道：“隻有這裏才有坐的位置，還是說，你想和別人一起擠？”
    這是實話，沈荊山無法反駁。他的眉頭緊蹙，嘴角繃直，不舒服到了極點。
    “隋遠，是你帶我來的，你得考慮我的心情。”
    他又道：“我不喜歡吃臭豆腐。”
    “那就不吃，”我飛快地接上話，在他錯愕時，道：“你就在這兒坐著，我去給你買別的。餅子，雞鴨魚肉，都有的。”
    沈荊山點頭，但想和我一起走。我隻好耐心地告訴他，走了就沒位置坐，就得早點回去。
    他顯然是不想回去的，最終同意在這個店裏待著。
    “記得早點回來。”他憂心忡忡道。
    “當然。”我笑得露出兩排整齊的大白牙，真誠而又不造作。
    我當然不會早點回來。
    因為，這場由沈荊山表演的戲，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天……快打雷了吧？
    我抬頭看，雨又大了。

    作者閑話：

    終於回來啦！我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