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平日不聲不響，心中的成算卻很多。他的眼睛上下打量我，秀氣的桃花眼微眯，“你這幾天的問題真多，恐怕忘了自己還是個學生吧。”他的笑意不達眼底，警告與關心並存。
    這話確實不假。我一會兒要想著解決霸淩事件，一會兒要想著拉攏沈荊山，根本無瑕估計即將到來的考試。
    根據實驗班的“叢林法則”，名次一旦落後於年級的前五十，就會被趕出去。真要灰溜溜的出去，別說現在積攢的人脈會斷，隋遠本尊就能氣得弄死我。
    學習進度得拉滿。
    不過，宋執的話也提醒我。學生這個身份確實好，能假借探望老師之名去詢問宋執，從他那裏得到李老師的下落，也能通過李老師與沈荊山建立聯係。
    “你知道的，我得找人問問題目。李老師那門課我最不擅長，我……我想去看望他。”我的聲音越來越低，羞赧與慚愧在臉上交錯，讓宋執看不出真偽。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聽我胡編亂造：“我想讓你告訴我李老師在什麼地方，在家或是醫院都可以，我真的真的很想找到他。”
    宋執打斷我：“你有不懂的地方未必非要找李老師，辦公室的人不少，我也離你很近。我自問，以我的能力，教一個你不成問題。你這種舍近求遠的行為，不切實際，肯定有鬼。”
    他一步步深入，深黑的眸子注視著我。一時間，窗外的蟬鳴與鳥叫消失在我的世界，冷汗也慢慢從發絲間滲出。可以肯定，宋執從未放下對我的關注，又或者說是——審視。我們之間所謂的友好，很可能隻停留在表麵。
    順從他的心意，他就會對我顯示幾分寬容與友好。一旦讓他覺得有問題，我們之間那麼一點微薄的信任就會蕩然無存。
    我有點迷茫。我該為了達成目的繼續我的謊言，還是為著他的信任袒露自己？
    “還有，你昨晚怎麼突然找我借錢？你以前從不這樣，你寧願累死也不願意低聲求人。”他言語篤定，眼中連最後一絲溫柔也散去，僅僅是在拷問我，向對待一個犯人。
    若不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這段時間獲得極大的進步，我肯定得玩完。
    僅僅幾秒，我有了答案。為著這麼個無關緊要人浪費真心，實在是荒唐至極。
    我整理下表情，回憶上次見到的隋遠，學著他偏激執拗的神態。臉上全無笑意，隻剩烏黑過大的眼瞳自上而下地盯著眼前的人。宋執下意識地後退，冷意一收，反應過來後哼一聲，毫無懼意地靠近我。
    “怎麼，我說錯了？還是管的多了？你別忘了我是你哥。”
    眼眸機械性地轉動，牙齒間發出摩擦聲，是神經質的，也是專屬於隋遠本人的瘋狂。宋執終於開始慌亂，仔細地盯著我，錯開的兩隻腳一隻朝著我，一隻向門外，讓人搞不清他究竟要做什麼。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與不忍，而不忍終究占了上風。他一個健步衝過來，扶著我的肩膀，關切道：“你現在……怎麼樣？是不是這段時間的壓力太大？”
    壓力？我推開他的手，在他錯愕之時轉身。
    “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最擅長冷眼旁觀嗎？那天，你出現的時間那麼巧合，回去之後也對我的事情閉口不談。你情願縮小影響，我支持。你要玩兄弟情深，我也為了我媽的幸福奉陪到底。”我不含感情地提起與宋執的種種，也許還有一些我自己都沒發現的怨與怒。
    輕而易舉地讓巧舌如簧的宋執沉默，也讓他退讓。
    “唉，”宋執輕歎。沒了關愛弟弟的兄長形象，他勸告的話語會變得虛偽可笑，靈慧如他必然明白這一點的，“我確實反駁不了你的話。可是當時我們的矛盾不小，我總不能……我，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他極力不說出傷人的話。
    我把書包拿出來，從中取出一些錢交給宋執。
    “欠你的，我現在就能還。咱們倆之間不需要有什麼推心置腹的戲碼，你也少管我的閑事，你不願意幫就不幫！”我賭氣似的把錢塞在他的手裏，他沒有推辭，隻是重重地歎氣，忽而大笑。
    他看透了我的以退為進，狡黠地說：“原來你抱怨那麼多，就是為了讓我告訴你那些事。原來你不是想和我一刀兩斷，隻是不喜歡我對你管東管西卻不提供實質性的好處。”
    說到這兒，他邊笑邊搖頭，道：“小遠啊，你可真別扭。但是作為你的哥哥，我當然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他的眼睛瞥向不遠處正在說笑的徐家明，眼中藏著不易察覺的諷刺與不屑，“徐家明未必比得過我。”
    在我質疑的目光下，他道：“你也可以理解，我是於心不安了。畢竟守著這樣一個秘密，當事人又在我的身邊我很難會不被觸動，就當這是我遲來的歉意吧。”
    “不過，你得答應我，無論做什麼都得保證安全。我不希望這個好不容易才有煙火氣的家出現問題。”
    這是有轉機？
    好處不拿是傻子！
    我立刻應聲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