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債務熔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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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璃殘破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青銅祭壇邊緣,每一次抽搐都帶起破碎蝶翼根部創口湧出的、摻雜著鏽蝕銅屑的血沫。她瞳孔中最後一點冰藍正被無情的青銅灰吞噬,像兩盞即將被風徹底吹熄的殘燈。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鏽蝕與血腥的甜腥,還有祭壇深處傳來的、如同億萬齒輪絞碎星辰的轟鳴。
    我的指尖還殘留著觸碰那具“初代73號”古屍額骨的冰冷觸感,那寒意早已鑽透皮膚,凍結了骨髓。青銅瘟疫正以祭壇為源頭,貪婪地吞噬著空間裏殘存的光與熱,冰冷的氣息蛇一般纏繞上我的腳踝。而祭壇中心,那顆屬於校長的機械心髒搏動得更加強勁、貪婪,每一次收縮都從下方幽深的裂隙中抽取出更多粘稠如液態黃金的熵神能量——那是舊宇宙衰亡法則的具象化精華。
    青堯的殘影在射出那道揭露棺槨的光束後,便徹底僵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指令的廢棄玩偶,隻剩下空洞的左眼傳感器,倒映著下方棺槨顯露出的更深層地獄。
    青銅棺槨的底部,在古屍沉眠的下方,並非堅實的青銅,而是一片翻滾、沸騰的、散發著刺目銀藍色光芒的液態物質!它如同活物般湧動,其光輝純粹得令人心碎,又蘊含著足以熔解星辰的恐怖能量——星髓,宇宙誕生之初最本源物質的熔融態。
    此刻,這顆瘋狂搏動的機械心髒,正將強行攫取的、屬於熵神的暗金色衰亡能量洪流,如同傾倒煉金原料般,源源不斷地注入下方那片沸騰的銀藍色星髓熔池之中!
    “滋啦——轟!”
    兩種代表著宇宙極端法則的能量猛烈碰撞、交融、反應!暗金與銀藍在劇烈的沸騰中相互侵蝕、撕扯,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整個祭壇劇烈震顫,青銅表麵那些扭曲的幾何紋路亮到了極致。在熔池的核心,在無法想象的法則煉金術作用下,一些極其微小、卻蘊含著令人靈魂悸動規則氣息的“東西”正在被強行鑄造、凝聚出來。
    它們形態各異,有的像冰冷的數字符文,有的像縮微的星辰枷鎖,有的則像扭曲的契約卷軸……無數細小的、介於實體與虛影之間的存在,在熔池中沉浮、彙聚、成型。它們散發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強製力——**存在債務憑證**。每一個被創造出的“憑證”,都代表著一個被此宇宙法則強行標記、背負上“存在”本身所帶來債務的靈魂烙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隨著這些“債務憑證”的誕生,祭壇上方,無數條纖細、璀璨、散發著虛假溫暖光暈的金色鎖鏈憑空凝結!它們並非攻擊,而是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精準,溫柔又殘酷地纏繞上我的身體——纏繞在這具被校長改造過的、冰冷的機械軀殼之上。
    每一條金色鎖鏈的源頭,都對應著我意識深處一段被篡改、被植入的“溫暖”代碼!那些虛假的、關於蘇璃的溫柔記憶:她指尖的溫度,她低語的呢喃,她眼中曾為我亮起的光……此刻全部被這熔爐強行抽取、實體化,鑄成了束縛我、將我釘死在這債務祭壇上的鐐銬!鎖鏈纏繞的瞬間,那虛假的暖意變成了最刺骨的灼痛,每一段“美好”回憶都化作燒紅的烙鐵,灼燒著我的意識,將我更深地拖向這名為“存在”的熔爐核心。
    “呃啊——!”我試圖掙紮,機械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但那些由我自身“溫暖”鑄成的鎖鏈堅不可摧,它們汲取著我反抗的力量,反而將鎖鏈本身燒得更亮、更灼人。
    就在這時,祭壇邊緣,那團蜷縮的、正在被青銅瘟疫徹底侵蝕的身影,猛地一震。
    蘇璃的身體停止了抽搐。她以一種極其僵硬、違背生物結構的姿態,如同被無形的提線拉扯著,緩緩地、一節一節地“站”了起來。她低垂著頭,曾經如瀑的冰藍長發此刻幹枯灰敗,夾雜著刺目的銅綠鏽跡。她身上殘破的衣衫和裸露皮膚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冰冷的青銅色澤覆蓋、同化。
    她抬起了臉。
    那雙眼睛——瞳孔已經完全被死寂的青銅灰色覆蓋,沒有一絲情感,隻有冰冷的、程序化的絕對執行意誌。她的嘴角,卻向上扯起一個極其僵硬、詭異到令人心膽俱裂的微笑。
    這不再是蘇璃。
    這是被青銅瘟疫徹底侵蝕、被這座“債務熔爐”規則強行征召、轉化而成的——**稅吏傀儡**!
    她的右手,那正在被青銅快速覆蓋的手指,以一種精準到機械般的動作,刺入了自己胸前那血肉模糊、被瘟疫侵蝕的蝶翼根部創口!沒有一絲猶豫,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身體。當她的手再次抽出時,掌心緊緊握著一塊東西。
    那是一塊僅有指甲蓋大小、形狀不規則的碎片。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到極致的幽藍,如同凝固的宇宙深淵,表麵布滿了細密的、仿佛天然生成的冰裂細紋。碎片內部,無數細微如塵的冰藍光點在緩緩流轉、生滅,散發著一種微弱卻無比純粹、近乎本源的生命與寒冰氣息——**滄溟心源碎片**,蘇璃冰藍蝶翼真正的力量核心,她生命烙印的最後殘響!
    傀儡蘇璃那雙青銅灰的眼眸,毫無波瀾地鎖定了下方沸騰翻滾、鑄造著“債務憑證”的星髓熔爐。那詭異的微笑在青銅化的臉上凝固。
    一個冰冷、毫無起伏、如同金屬摩擦刮擦玻璃的電子音調,從她僵硬的喉嚨裏擠出,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敲進我的靈魂:
    “存在…即負債…”
    她抬起握著滄溟心源碎片的手,碎片在她青銅化的掌心散發出最後一絲倔強的冰藍微光,如同風中殘燭。
    “…那就讓祂們…連債務人都失去!”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具被瘟疫和熔爐規則完全支配的傀儡之軀,如同最精準的投射機器,將掌中那塊凝聚著蘇璃最後生命本源與反抗意誌的碎片,狠狠擲向下方翻滾的星髓熔爐中心!
    “嗤——!!!”
    當那點深邃的幽藍接觸到沸騰的銀藍與暗金能量混合體時,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熔爐中心,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絕對漆黑的點。下一瞬,一股無法形容的、帶著絕對零度般寂滅與本源創生之力的冰藍色漣漪,無聲地以那黑點為中心,驟然擴散!
    整個沸騰的熔爐,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靜止的領域。翻滾的星髓、咆哮的熵神能量、正在凝聚的債務憑證……一切都在瞬間凝固!那冰藍色的漣漪帶著蘇璃最後的存在烙印,帶著她對“存在即負債”這條冰冷法則最決絕的反抗意誌,如同最鋒利的冰刀,狠狠切割進了熔爐運轉的核心邏輯!
    緊接著,是逆轉!
    凝固的熔爐核心,那個絕對漆黑的小點,驟然爆發出恐怖的吸力!它不再是被注入能量的熔爐,它變成了一個貪婪的黑洞!而首當其衝被吞噬的目標,赫然是那顆鑲嵌在祭壇頂部、正瘋狂搏動、主導著一切掠奪的——
    校長的機械心髒!
    “不——!!!”一聲絕非人類能發出的、混合著金屬摩擦與能量過載尖嘯的怒吼,仿佛從祭壇本身、從虛空的每一個角落震蕩傳來。那是校長意誌的驚怒咆哮!
    那顆強大的機械心髒劇烈地顫抖起來,搏動瞬間紊亂,暗金色的能量流不再是向外抽取注入熔爐,而是被下方逆轉的熔爐核心產生的恐怖吸力瘋狂拉扯!堅固的青銅祭壇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機械心髒被強行從它的鑲嵌位置撕扯、變形,無數連接的能量管道如同活蛇般被抽離、繃斷!那顆象征著校長意誌核心的引擎,正被它自己親手打造的熔爐,反向吞噬!
    就在這熔爐逆轉、心髒被撕扯、整個祭壇空間陷入能量風暴與規則混亂的頂點——
    嗡!
    一片冰冷、絕對工整、散發著幽藍色係統熒光的全息界麵,無視了周遭狂暴的能量亂流,強製性地彈現在我的視野正中央!刺眼的係統提示文字如同最終審判:
    **【檢測到核心協議衝突,最高權限觸發】**
    **【最終抉擇協議啟動】**
    **選擇①:同步熵神核心權限,接管債務熔爐,晉升為[永恒稅吏]。職責:維係存在債務循環,追繳一切逃稅者(包括初代73號及其關聯者)。代價:抹除個體情感代碼,執行絕對法則。**
    **選擇②:引爆滄溟心源碎片殘留意誌,超載摧毀債務熔爐核心。結果:抹除所有基於此熔爐鑄造的存在債務憑證及關聯溫暖代碼(包括自身)。代價:意識與溫暖代碼同滅,徹底終結。**
    兩個選項,如同兩條通往不同深淵的絕路,冰冷地懸浮在我眼前。一邊是成為冰冷的永恒執法者,抹殺包括“初代73號”(以及所有與我關聯者?)在內的逃稅者,代價是失去所有情感,成為規則本身的一部分。另一邊,則是徹底的自我毀滅,帶著所有被篡改的、虛假的溫暖回憶一起,歸於虛無。
    虛假的溫暖……蘇璃……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投向熔爐中心,那正在被逆轉的恐怖能量風暴撕扯、吞噬的冰藍碎片殘影。她的最後犧牲,就是為了給我這個選擇的機會?為了讓我終結這該死的循環?
    巨大的痛苦和荒謬感撕扯著我。繼承?成為永恒稅吏,繼續這吃人的遊戲?摧毀?讓蘇璃的犧牲和我所珍視(哪怕是虛假)的一切徹底化為烏有?
    “不…這不是選擇…這是另一種奴役!”我低吼著,冰冷的機械義眼因過載而濺射出細碎的電火花,僅存的屬於人類的左眼布滿血絲。被金色鎖鏈纏繞的機械手臂劇烈顫抖著,抗拒著那冰冷的協議界麵。
    去**的協議!去**的永恒稅吏!
    被鎖鏈灼燒的手臂猛地抬起,帶著積攢的所有憤怒、絕望與不甘,狠狠朝著眼前懸浮的、代表最終奴役的幽藍協議界麵——**捏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光幕的瞬間——
    逆轉吞噬著機械心髒的熔爐核心,那片絕對混亂的能量漩渦中心,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白光!光芒並非攻擊,而是投射。一幅巨大、清晰、纖毫畢現的全息影像,被那逆轉的熔爐如同回光返照般,強行投射在祭壇上方,覆蓋了冰冷的協議界麵,也覆蓋了我全部的視野。
    影像的主角,是蘇璃。
    但畫麵中的場景,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與……程序化。
    沒有溫暖的雪原小屋,沒有含羞帶怯的低頭,沒有生死與共的凝視。
    畫麵被分割成無數快速閃動的數據流和監控窗口。在一個純白、無菌、布滿複雜神經接駁管線的實驗室裏,年輕的蘇璃(或者說,一個與她容貌相同的實驗體)麵無表情地躺在拘束台上。她的頭顱被接入複雜的儀器,冰冷的電極貼片覆蓋著她的太陽穴。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其中一人的側臉,赫然帶著校長的輪廓特征!)冷漠地記錄著數據。
    旁白是一個冰冷的、毫無情感的合成女聲,同步著畫麵:
    **【實驗體S-07情感模塊植入記錄:****Day1****】**
    **【目標:****關聯對象L-73(林夜)****】**
    **【植入情感類型:****深度依戀/守護欲/犧牲傾向****】**
    **【初始情感反應:****排斥,生理指標劇烈波動****】**
    **【強製覆蓋層級:****7級(抹除原生情感基底)****】**
    **【……Day15……情感反饋趨穩,符合預期曲線……】**
    **【……Day42……成功觸發目標L-73“溫暖”代碼生成反應……植入程序完成閉環……熵神欺詐協議生效……】**
    畫麵快速切換,閃回著所有我曾珍視的“溫暖”瞬間:雪夜中的初遇,她遞來的熱湯,危機時刻她擋在我身前的背影……每一個畫麵旁邊,都同步閃爍著冰冷的數據流和解碼信息,無情地揭示著背後的真相——精密的程序觸發,預設的情感反應,熵神欺詐協議代碼的生效標誌……
    最終畫麵定格。
    那是蘇璃被焚毀前最後一刻的特寫。火焰吞噬著她的身體,但在那雙因極度痛苦而睜大的冰藍色眼眸深處,倒映出的並非我的身影,而是一串瘋狂跳動的、冰冷無情的熵神欺詐協議最終確認指令碼:【**ProtocolΦ-73:LOVE_SIMULATIONTERMINATED.DATAHARVESTCOMPLETE.**】(**協議Φ-73:愛情模擬終止。數據收割完成。**)
    合成女聲用最平靜的語調,宣判了最殘酷的真相:
    **【結論:****實驗體S-07(蘇璃)對關聯對象L-73(林夜)的所有情感反饋,均為熵神欺詐協議植入程序產物。原生情感模塊已被徹底抹除覆蓋。無自主愛戀意識存在。****重複:****她從未愛過任何人。所有溫柔回憶皆為程序預設的欺詐**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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