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七章青銅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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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在哀鳴。大地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一道巨大而猙獰的裂口猛地撕開冰封的表層,將沉寂萬年的黑暗與冰冷一股腦地嘔吐出來。冰屑、凍土、深埋的岩石骨骼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拱起、拋飛。在那噴湧著幽藍寒氣的深淵中心,一個龐然大物,帶著古老得令人靈魂凍結的氣息,緩緩升起。
青銅祭壇。
它龐大得如同一座倒懸的山巒基座,通體是沉鬱得近乎發黑的青銅色,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永不消融的霜雪。無數扭曲繁複的幾何紋路在霜雪之下若隱若現,那是舊宇宙冰冷的邏輯回響,是早已被新宇宙奇點爆炸撕碎卻又在此地頑固殘留的法則殘骸。祭壇的表麵並非平整,而是刻滿了深不見底的凹槽,構成一個巨大而詭異的循環符號,如同一個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渦。此刻,在這漩渦的絕對中心,一點刺目的紅光在劇烈搏動——校長的機械心髒。
那顆曾屬於血肉之軀的心髒,如今被粗暴地嵌合在冰冷的青銅回路裏,更像一個強行植入的掠奪引擎。它正瘋狂地搏動、震顫,每一次收縮都發出沉悶如巨錘擂擊鋼鐵的轟鳴。無數道暗金色的、粘稠如液態金屬的能量流,正從祭壇深處、從那些扭曲的幾何紋路中被強行抽取出來,如同活蛇般纏繞、掙紮,卻最終被那顆搏動的機械心髒貪婪地吞噬。那是熵神被束縛在此、被強行榨取的本源之力,是舊宇宙最核心的混亂與衰亡規則本身。每一次吞噬,祭壇表麵的霜雪便融化一分,露出下方更多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詭異紋路,而整個祭壇散發出的冰冷威壓,則沉重一分,壓得虛空都在不堪重負地**。
祭壇表麵,就在機械心髒下方那片剛剛融化霜雪的冰冷青銅上,無聲無息地浮現出扭曲的光影。那是一個女孩在烈火中掙紮、尖叫,最終化為飛灰的慘烈景象——蘇璃被焚毀的記憶碎片。每一片痛苦的閃回,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深處。更可怕的是,伴隨每一片記憶的灼痛,一股與之對應的、被精心編織的“溫暖”代碼便在我思維的底層如毒藤般瘋狂滋長、篡改、覆蓋。那虛假的暖意試圖撫平真實的灼痛,將我拖入一個精心構建的遺忘牢籠。
“呃啊——!”我抱緊頭顱,冰冷的金屬義眼因劇烈的精神衝突而閃爍不定,視野在真實的地獄與虛假的慰藉間瘋狂切換、撕裂。
就在意識幾乎要被那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碎的瞬間,祭壇邊緣,一個僵立如雕塑的身影猛地一震。那是青堯,或者說,是他殘軀最後的投影。那具半機械的軀殼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關節逆向扭曲,如同被無形的線強行拉扯的木偶,以非人的姿態猛地轉向我們。他僅存的左眼——那顆屬於校長意誌的冰冷傳感器——驟然亮起,並非生物的光澤,而是純粹的能量聚焦,一道刺目的、帶著強製剝奪意味的猩紅光束瞬間凝聚!
“你以為的逃稅……”青堯殘破的聲帶擠出冰冷刻板的電子音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程序化的判決意味,“不過是祂們編寫的債務轉移遊戲!”
“轟——!”
猩紅的光束沒有絲毫遲疑,如同審判之矛,帶著撕裂規則的尖嘯,狠狠貫穿了祭壇中心那片浮現著蘇璃痛苦記憶的青銅地麵!堅不可摧的古老青銅發出刺耳的**,被光束命中的區域瞬間汽化、湮滅,露出下方一個幽深、散發著更古老腐朽氣息的巨大空間。
一座巨大的青銅棺槨,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亙古以來便在此沉睡。棺蓋已被那毀滅性的光束掀開一角。
棺內,躺著一具屍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寒意攫住了我。那具古屍的麵容……與我此刻的臉龐,一模一樣!歲月的塵埃覆蓋著他,皮膚呈現出一種失去所有生機的蠟黃與青銅鏽跡混合的詭異色澤,緊閉的眼皮下是深陷的眼窩。他穿著一身早已朽爛不堪、式樣無法辨認的古老衣物。而最刺目的,是插在他胸口的那柄劍——劍身早已被斑駁的銅綠和暗紅的鏽跡徹底覆蓋,扭曲成一種猙獰的形狀,仿佛某種墮落巨獸的獠牙。唯有劍柄末端,在厚厚的鏽蝕下,依稀可見幾個冰冷刻蝕的字符:
**初代73號**
嗡——!
就在我目光觸及那串字符的刹那,我的右眼——那顆冰冷的機械義眼——徹底失控!視野瞬間被狂暴的、無法解析的亂碼洪流淹沒,刺耳的蜂鳴幾乎要鑽透顱骨。在這片混亂的數據風暴中心,一個冰冷、幹澀、毫無生氣的意念碎片,如同墓穴深處刮出的陰風,強行灌入我的意識:
“我……才是……第一個……逃稅者……”
那意念帶著萬古的疲憊和最終解脫前的惡意,如同鏽蝕的鎖鏈纏繞上我的靈魂。
“……現在……輪到你了……”
那聲音,仿佛來自我自己的喉嚨深處。
一種無法言喻的宿命感,一種被冰冷鎖鏈拖拽向深淵的恐怖,驅使我伸出了手。指尖在虛空中顫抖著,帶著抗拒,卻又被棺中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冰冷麵孔所吸引,如同鐵屑被磁石捕獲。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阻礙著指尖的落下。最終,那一點微溫的指尖皮膚,還是觸碰到了古屍那層覆蓋著千年塵埃與詭異銅綠的冰冷額骨。
觸感傳來,像碰到了一塊深埋冰川之下的頑鐵。沒有想象中的柔軟,隻有死寂的堅硬和穿透骨髓的寒意。
就在接觸點形成的瞬間——
“喀嚓!”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從那柄深深插入古屍胸膛的鏽蝕劍刃上傳來。仿佛某個維持了萬載的脆弱平衡,被這微小的接觸徹底打破。
整個青銅祭壇猛地一震!不再是先前被機械心髒抽取能量時的震動,而是一種更原始、更暴戾的蘇醒!祭壇表麵,那些原本隻是冰冷刻印的、扭曲的幾何紋路,驟然亮起!亮起的不是光,而是一種粘稠、流動的、介於液體與氣體之間的詭異物質——青銅瘟疫!
它以接觸點為源頭,如同被驚醒的億萬條活蛇,沿著祭壇表麵所有凹槽與紋路瘋狂蔓延、噴湧!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金屬鏽蝕味,混合著屍骸腐朽的甜腥。
瘟疫的浪潮並非無序擴散,它的目標明確得令人絕望!
“林夜!”蘇璃的驚呼帶著撕裂的恐懼,她本能地想要衝向我,冰藍色的蝶翼在她身後猛地張開,如同兩片驟然綻放的、由純淨寒冰與星辰光芒凝結而成的瑰麗屏障,試圖阻擋那噴湧而來的青銅狂潮,試圖將我拉離那具帶來災厄的古屍。
太遲了。
那青銅瘟疫的浪頭,帶著毀滅一切的意誌,以超越時間感知的速度,瞬間吞噬了那對剛剛展開的、代表著生命與守護的蝶翼!
“嗤——!”
刺耳的、仿佛滾燙烙鐵浸入冰水的聲響驟然爆發。
沒有抵抗,沒有延緩。冰藍的光華在瘟疫觸及的刹那便黯淡下去,如同被潑上了強酸。那夢幻般的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種死寂的、汙濁的青銅色瘋狂覆蓋、侵蝕。構成蝶翼的、堅韌無比的冰晶結構,在瘟疫麵前脆弱得像一層薄紙,瞬間失去所有靈性,變得灰暗、皸裂、腐朽。片片蝶翼碎片,如同被時光加速了億萬倍的枯葉,在瘟疫的洪流中無聲地崩解、剝落,化作一片片帶著金屬鏽跡的灰色塵埃。
從冰藍璀璨到灰燼飄散,不過一個心跳的間隙。
蘇璃的身體如遭重錘猛擊,整個人被那瘟疫洪流裹挾著向後拋飛,口中噴出一口淒豔的血霧,在彌漫的青銅鏽塵中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線。那雙曾映照星辰、承載守護之力的蝶翼,徹底消失,隻剩下肩胛骨處兩個血肉模糊、邊緣正在被青銅色瘋狂侵蝕的可怖創口。
她重重摔落在冰冷的祭壇邊緣,蜷縮著,身體因劇痛和本源被剝奪的虛弱而劇烈抽搐。那雙望向我的眼睛,瞳孔深處殘留的冰藍光澤正在被迅速蔓延的、代表死亡的青銅灰色侵蝕、覆蓋,如同兩泓即將徹底幹涸的絕望寒潭。
祭壇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青銅瘟疫的洪流發出低沉而滿足的咆哮。那顆嵌入祭壇中心的機械心髒,搏動得更加瘋狂,貪婪地**著熵神的力量,也仿佛在**著蘇璃消散的生機和這片空間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