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已經從最南部往北開了。
    這個季節，這個地方的風浪特別大！
    船像醉漢一樣搖晃，浪頭砸在甲板上“轟隆”作響。
    我和水頭癱在沙發上，像兩袋被丟進洗衣機的土豆，隨著船身左右滾翻。
    早上八點，剛邁出生活區，一個浪拍過來，渾身濕透。
    “雨衣？嗬，防個寂寞！”
    “走！去看看那幾個倉庫門！”
    我和水頭頂著風雨，像兩隻落湯雞，踉踉蹌蹌往船頭挪。
    “這浪……是想把我們拍死在甲板上吧？！”
    “這個鎖了！”（但鎖扣鏽得發紅）
    “再晃兩天，估計自己就開了……”
    第二扇門“關是關了，但縫裏能塞進手指頭！”
    “指定是沒打嚴！”說著，水頭把門上的鋼管掏下來，把門上的開關都給它擰上——確實，有倆送了，還不知道裏麵進去多少水呢！等天晴了再進去看看！
    我和水頭挨個檢查完後，順著走道往船尾走去。
    “彎腰、抓欄杆、走三步停兩步……”（像兩個偷地雷的）
    雨衣早透了！褲子濕到內褲，鞋裏能養魚！
    水頭走在前麵，他對著我吼，（大概意思應該是小心點~）風聲浪聲太大，耳釘根本聽不見！
    我比劃一個“OK”的手勢，倆人一前一後的往回走了。
    跌跌撞撞回生活區——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手套也濕透了，直接扔進了海裏。安全帽裏還倒出半杯水，不知這是雨水還是海水。（沒嚐個鹹淡，我能知道嗎？）
    上午九點五十五，卡點來到廚房。
    扶穩了……再走兩步……
    我扶著欄杆，像踩在棉花上，一步三晃地蹭進廚房。
    “這船晃的……昨晚喝的酒還沒醒透呢！”
    廚房裏，調料台上的醬油瓶倒了，像條黑蛇在案板上蜿蜒。
    地麵上有些許米粒、菜葉、碎雞蛋，踩上去“嘎吱”響。
    碗碟東倒西歪，隨著船身的抖動，他們像正在打群架精神小夥兒！
    大廚站在門口冷笑：“喲，今兒挺準時啊？”
    “那可不！這個天，又不是不出去幹活！”
    憑著肌肉記憶，手自動抓抹布，擦台麵、撿碎片、拖地板。
    “腦子是暈的，但手還在幹活……”
    “扶牆→蹲下→扶牆→站起”，像在跳機械舞。
    喝上兩碗開水，“哈——暫時活過來了！”雖然額頭上在冒著虛汗，但精神上，胃裏能感覺到有所緩解。
    我蹲著擦櫥櫃的不鏽鋼門，手上沒點力氣。一個不注意，胃裏酸水上湧，嘴裏感到口水往外冒：不好！要吐！
    ——“嘔——！”
    我跪在垃圾桶旁，早上那碗粥、半個饅頭、兩片鹹菜，全數歸還大海。（還有早上喝的一聽可樂，現在嘴裏都是甜味兒！）
    頭皮發麻，後背冒冷汗！跪姿標準，雙手扶桶……
    “你回去歇著吧！這裏有我一個就行！”大廚站在灶台前，手裏的湯勺還滴著醬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我扶著垃圾桶站起來，腿還有點抖，但嘴比不鏽鋼還硬——
    嘴角上揚，假裝輕鬆。“沒事！吐完就好多了！”（其實胃裏還在翻江倒海，但麵子不能丟！）
    接著幹活，但臉上的汗冒的很快了！
    我到水池邊上，洗了把臉。
    接著手上的活兒。以為把那股勁兒給壓下去了，沒想到一個大浪，船晃的更厲害了。我熟悉的抱著垃圾桶就開始吐！
    **——“嘔！”——**
    我抱著垃圾桶，幹嘔到全身發抖，最後連膽汁都交出來了。黃綠色的液體滴在桶底，像某種失敗的化學實驗。
    “這下……真沒東西可吐了。”
    吐完了？吐完就接著幹吧！還沒掛呢~
    盡管胃裏已經空得能聽見海浪聲，我還是扶著台麵站起來，把最後幾份餐分完。
    大廚站在一旁，手裏的湯勺停了停，最後點了點頭——“行，你小子……有點東西。”
    “勺子拿不穩，菜湯灑了一桌……”（我就慢慢的盛，盡量不讓它灑出來。然而還是有些灑到了地上，我立馬拿來拖布給拖一下，不然這地麵，很容易滑的。）
    台麵和餐廳的桌麵上都鋪上防滑墊了，分餐吃飯的時候，都不用擔心自己的菜掉地上。（要是碰上特別大的風浪，再好的防滑墊都不好使！）
    大廚看我硬撐著分完最後一盤……“行吧，算你狠……吃完飯趕緊回去躺著吧！”（但語氣軟了）
    我回了句：“不吃了，吃不下……”便直接回去了。
    回房間時，腿軟得像踩棉花……躺下後，天花板還在轉……
    胃裏是空的，但不敢吃東西……怕再吐！
    沒洗澡，也沒換衣服，直接癱在床上。
    船還在晃，天花板像在轉，但腦子比胃清醒了一點。
    “我到底為啥來跑船？”，“這碗飯……我真的適合吃嗎？”，“聽說賺錢多？”，“喜歡大海？”“追求自由？”
    腦子是一片混亂，迷迷糊糊中睡了一覺。再次醒來，已經兩點半了。
    風浪不減，船身搖晃的幅度，從掛在牆上的衣服左右搖擺能看出來。嚐試著下床走兩步，明顯要好了一些。
    下去吃點東西吧，不然下午的活兒真就沒法幹了！
    我端著餐盤，像走鋼絲一樣挪到餐桌前，米飯和湯在碗裏畫著8字。
    “不吃肉……怕吐。”
    “多吃菜……保命要緊。”
    兩腿叉開，腳抵桌腿……米飯+清湯+青菜，直接倒在碗裏，直接扒拉到嘴裏，沒咋細嚼，直接就咽了下去。
    剛把最後一口湯喝完，胃裏的感覺又出現了~我捂著嘴，試圖用意誌力鎮壓胃裏的暴動，但食物殘渣顯然比我的倔強更有想法——它改道了！
    從鼻子裏噴了出來！“艸……還能這樣？！”
    趕忙用盤子接著，怕漏到地上。
    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嘔都嘔完了，該幹活了吧！
    我站在水池前，盯著堆積如山的碗碟，還有那兩個粘著焦糊的鍋，歎了口氣。
    “這頓飯……白吃了。”
    “但活兒……還得幹！”
    15：20，終於刷完最後一個盤子！飯鍋和湯鍋，兩個炒菜鍋也給刷了出來，就等著大廚過來安排了。
    三點半，大廚準時過來了。
    跟我講，“跑船就是這樣——不能一暈船，就啥也不幹。”
    “越吐，越要動！越晃，越得幹！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一定要克服！”
    （哎~哪有實習生不遭罪的呢！）
    **在受罪，精神在挨錘，但——“得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