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剛散，小高鑽進廚房開始忙活，鍋碗瓢盆叮當作響。我和水頭識趣地撤退，晃悠著回房間。
    一推門，手機突然“叮咚”一聲——有網了！
    “臥槽！”水頭一個箭步撲到床頭，抓起手機，“哪來的信號？”
    我盯著屏幕上的“中國移動4G”愣了兩秒，打開船訊網APP，突然反應過來：“平潭！肯定是靠近平潭了！”
    微信：第一時間點開，消息炸鍋——考試群、就業群、家庭群等99+未讀，全是拜年表情包。
    新聞：掃了眼頭條——“某地春運人潮洶湧”，配圖裏人擠人像沙丁魚罐頭，看得我居然有點懷念。
    朋友圈：老同學曬的年夜飯，九宮格擺盤精致，對比之下，我們那桌“鋼鐵年夜飯”簡直像野戰餐。
    在一堆未讀紅點中，徐傑和周永昶（兩個都是考三副時期的同學）的消息格外醒目——
    徐傑：「兄弟咋樣啦？船上過年有餃子不？」
    周永昶：「老鐵，新年快樂啊！」
    我趕緊戳開鍵盤，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快：
    「有餃子！大家一起包的，皮比鞋底還厚！」
    「同樂同樂！」
    周永昶就沒再回複了。
    徐傑倒是回複的快——
    徐傑：「我們船被軍艦驅逐了，不讓在那邊漂……」
    我：「這麼強硬嗎？那還能去哪裏？」
    徐傑：「我們往北100海裏，換個地兒漂，還被人家軍艦盤查了一通，當天夜裏就趕跑了！」
    我：「怎麼查的！」
    徐傑：「打電話過來，問你們船在這幹嘛？多少人？拉的啥貨？目的港哪裏的？」
    我：「嗷嗷，原來是高頻呼你們呐！」
    徐傑：「肯定啊！難道上船打我們啊？」
    我：「哈哈哈……我想的是上船找四大頭了解情況。」
    徐傑：「你想多了，人家沒那個閑工夫，軍艦開到你附近，呼你！」
    我：「咋不找個錨地拋著？」
    徐傑：「不讓！船東不讓！」
    我：「船東也是*事多~」
    徐傑：「ε=(´ο｀*)))唉！搞不懂狀況。」
    我：「你這趟苦哇~」
    徐傑：「苦逼，啥事都讓我遇到了。」
    我：「熬完船期就好了。」
    徐傑：「我的水手證可以換了」
    我：「換了嗎？」
    徐傑：「公司已經在辦了，下星期一提交。」
    我：「那行，提職指日可待。」
    徐傑：「我交過提職報告了」
    我：「你咋交的？」
    徐傑：「大副讓我寫的」
    我：「手寫啊？！」
    徐傑：「用別人的，我改個名字，打印出來。」
    我：「那就好辦了~」
    徐傑：「等信兒就行了，正常回國換人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我：「啥時候能回？」
    徐傑：「沒信兒~」
    我：「害！遲早的事。」
    徐傑：「不知道，再拖拖我都要休假了」
    我：「那可就不地道了！」
    徐傑：「沒辦法！聽天由命吧！順其自然。反正已經報上去了應該。」
    我：「那就等好消息了」
    徐傑：「希望吧~這個大副對我還不錯」
    我：「那不還得指望你接他的班嗎？」
    徐傑：「雖然是新換的，沒來幾天~可拉倒吧！」
    我：「哈哈哈~就是的」
    徐傑：「他對我印象還可以，提職他都沒含糊，就問我有證沒，能聽懂舵令就行！」
    我：「要求也不高啊」
    徐傑：「說後麵要是走了，上去連一晚上就行」
    我：「一晚就夠啊！後麵還幹值班水手嗎？」
    徐傑：「就是提水手啊！他是這麼說的。我跟他說我昨天中午還去練了會兒呢！，他說，會把定，會聽舵令就行，等航行的時候我會去練」
    我：「嗷嗷，你這幹一天活兒，還有空練！其實不著急」
    徐傑：「要麼我說我們大副對我不錯呢！比較信任我，人家剛上來一二十天，你不練舵嗎？」
    我：「以後駕駛台的活兒你能分擔一些。我這一直都是自動舵，進港的時候用舵，那個時候我都在下麵親後準備了」
    徐傑：「有機會一定要去先練舵，提職啥都可以不會，必須要會操舵~你跟駕駛員說，想練舵，主要練個把定
    ！」
    我：「好吧！打算等開的時候，看哪天中午上去練練」
    徐傑：「呃，看海況，看你們船的舵好不好使，練了就不算很難。」
    我：「嗷嗷，就是得上手。」
    徐傑：「晚上有空就去練會兒！」
    我：「你都是晚上練的？」
    徐傑：「一般都是下班，我們船開航的時間少，所以一有機會我就盡量過去練練。」
    我：「知道了，抓住一切機會！」
    徐傑：「不抓機會，船不開啊！想練都沒法子~」
    我：「哎~太難了。回頭我也得抓緊練了。」
    徐傑：「真的，你們船，經常跑，沒事就練會兒！不用練太久，一天少練會兒，不會的話請教一下老水手或者駕駛員，好好練舵，提水手別的都可以摸魚，就這個不能~」（徐傑是92年的，有點羅裏吧嗦的~但也是為了我好，沒打斷人家的吐槽和教導。）
    我：「行！我知道啦！我會的！抽空就去練……」
    以為話題會在這裏終結，沒想到他還有吐槽點！
    徐傑：「我們困這走不了了算是！我估計我有可能會提前回家，在這原地一直換不了人的話，提職就不算了，回家都是個問題，真的倒黴~」
    我：「哈哈哈~能回家過個年也挺好啊！」
    徐傑：「還不知道到時候咋辦了，可能過完正月十五都回不去！」
    我：「還有好多天呢，應該可以吧」
    徐傑：「不知道勒」
    我：「還能停多久」
    徐傑：「現在天天豆芽，肉還有」
    我：「豆芽？這東西我們一上夥食就吃，連著四天吃完」（主要是豆芽很容易壞，得先吃它）
    徐傑：「用豆子自己發！」
    我：「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發了一張“牛*”的表情包）
    徐傑：「對啊」
    我：「也是人才！」
    徐傑：「沒辦法了也是」
    我：「四大頭一點都不著急嗎」
    徐傑：「人家錢好掙的很，咋會著急呢？》」
    我：「還巴不得一直這樣？」
    徐傑：「對啊」
    我：「也是不要命的主~」
    徐傑：「哈哈哈哈」
    信號斷了，屏幕暗下去，房間裏隻剩下主機低沉的轟鳴聲。
    我盯著那句沒發完的回複，手指懸在鍵盤上，最終還是鎖了屏。
    信號剛斷，走廊裏就傳來李哲的咆哮——
    “啊！怎麼又沒網了？！”他的吼聲震得艙壁嗡嗡響。
    水頭穿著大褲衩子，慢悠悠地晃出門，倚在走廊牆邊看戲。
    李哲正舉著手機滿走廊亂竄，像隻無頭蒼蠅，從他房間跑到老陳房間，又從船東房間（空著的，就在老陳隔壁）躥到水頭房間，天線似的轉著圈找信號。
    “還是沒網！！！”
    “嗯。”
    “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