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小平頭背著手走在最前，大副捧登記簿，老軌拎相機，三人組像刑偵隊掃樓。
    李哲正用鍾無豔蹲草準備陰人，老紀抽著煙，電腦外放著《狂飆》——“吃飯坐小孩那桌！”，兩個機工和老四水頭圍著小桌打撲克，煙灰缸堆成小山。
    小平頭推門瞬間——李哲大招誤放衝向空氣（隊友麥裏傳來國罵）；老紀不小心被煙燙到；機工任軍偉手裏的撲克散落一地。（這裏用的是越南的流量。信號雖然弱一點，但不影響他有兩部手機，一個找信號開熱點，另一個打遊戲刷視頻。）
    “船長好，老軌好！”幾人打過招呼，順便起身迎接幾人的到來。
    “玩呐？沒事沒事，我就看看。差不多就回去吧！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這看似好意的提醒，實則是沒有餘地的命令！）
    幾人也是識趣，立馬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晃晃悠悠走到廚房，大廚早已在這裏等候了。
    小平頭用紙巾抹遍牆角，舉起微黑的指尖：“勉強合格。”
    大廚剛鬆口氣——
    “但是，”小平頭拉開蒸櫃，“水上麵的油漬比鍋還厚，下回注意！”
    “嗯好好！謝謝領導！”說罷，便感覺趁著小平頭還沒走，抄起勺子把油漬撇出來，好好表現一下。
    幾人一走，立馬露出本性~“哼！這個小平頭，幹了一天的活兒，還是撈不著一句好，碰上這樣的領導，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小平頭敲了敲我的房門時，我正卡在《植物大戰僵屍》屋頂關的最後一波攻勢。屏幕裏向日葵瘋狂搖晃，玉米加農炮還在冷卻中，兩隻鐵桶僵屍已衝破堅果牆防線——下一秒，門軸的吱呀聲與屍吼混成刺耳的立體聲。
    “嗬，打仗呢？”小平頭的聲音斜插進來。我手指懸在空格鍵上僵住，眼睜睜看著戴路障的僵屍啃掉最後朵向日葵。屏幕彈出“GAMEOVER”血色字母時，有片薯片渣正黏在我褲腿上，隨呼吸微微顫動。
    小平頭軍靴踩過滿地狼藉，戰術手電光柱如探照燈掃射：三個瓶水瓶在地上擺成防禦陣型，襪子躺在沙發角落，床上的被子卷在了一起。
    他彎腰撿起腳邊的可樂罐，鋁殼被捏癟時發出慘叫聲。罐底還剩兩滴褐色液體，精準滴在他的鞋子上。
    我合上筆記本，主機風扇哀鳴著停轉，屋子裏隻剩冷氣機的滴水聲。秒針在安靜中走了三下，隔壁房間CS槍響的噠噠聲顯得格外清晰。
    “有空就收拾收拾房間，別老是打遊戲，要養成好的習慣！”
    我正想回應一下，小平頭又接著說：“還有啊，辦公室是不是你打掃的？你去看看，地上那麼髒，一看就是很久的印兒了！大副沒說你嗎？”小平頭把可樂罐按在桌角，罐體留下完美的圓形濕痕。
    我盯著凹陷的可樂罐，那裏映出我扭曲的倒影。大副在他身後，有被Q到。這無端躺槍的感受也是在大副的表情上展現了出來~
    我找個借口，“我是兩天打掃一次，肯定是幾個機工看冷箱的時候，穿著工作鞋踩的！”
    他沒好氣，讓我每天都拖一遍地，然後甩手而去了。
    小平頭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後，**縱著屏幕裏的豌豆射手打出一排子彈。僵屍啃食植物的音效變得刺耳，花盆被接連撞翻的哐當聲裏，我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跳動。
    我盯著屏幕上的遊戲畫麵發呆。僵屍已經啃掉了最後一行植物，勝利音樂歡快地響起，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算了，還是收拾一下吧。”（天選牛馬人的自我修養~）
    我關掉遊戲，站起身環顧房間。
    桌上堆著瓶瓶罐罐，飲料汁已經凝固成一層膜。我拎起它們，小心翼翼地疊在一起，生怕灑出來。垃圾桶就在牆角，但走過去的時候，還是有一滴滴在了地板上。
    “嘖……”我蹲下來，用紙巾擦了擦，暈開一片，反而更明顯了。待會兒拖一下吧！
    床底下滾出幾個空飲料瓶，我彎腰去撿，手指蹭到了一層灰。抖了抖瓶子，確認裏麵沒剩液體後，一股腦扔進垃圾袋。
    椅子上搭著幾件衣服，有昨天換下來的T恤，還有一條皺巴巴的牛仔褲。我拎起來抖了抖，一股淡淡的汗味飄出來。
    “該洗了。”我嘀咕著，把它們塞進洗衣筒裏。
    眼看床單皺巴巴的，被子胡亂堆在床尾，枕頭歪在一邊。我走過去，順手扯了扯床單，想把褶皺拉平。
    突然，手指碰到了什麼。掀開枕頭一看，底下壓著幾團皺巴巴的紙巾。
    “嘖……”我捏起來，丟進垃圾桶。
    接著，我抓住床單的兩角，用力抖了抖。
    “嘩——”
    一大片細碎的毛發和灰塵飄散開來，在陽光下像小雪花一樣飛舞，然後緩緩落在地上，鋪成一片灰蒙蒙的薄毯。
    “……”
    我盯著地板看了兩秒，歎了口氣，轉身去洗衣房拿掃把和簸箕。
    掃把的刷毛劃過地麵，灰塵和毛發聚集成一小堆。我蹲下來，用簸箕鏟起它們，倒進垃圾桶。
    掃到床底下時，掃把碰到了什麼東西。我趴下來，伸手一摸——是半塊餅幹，包裝紙還黏在上麵，已經硬得像石頭了。
    “什麼時候掉的……”我皺了皺眉，腦子裏沒有一點印象，把它也掃進簸箕。
    拖把在水桶裏浸濕，擰幹，然後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濕痕。水漬慢慢蒸發，灰塵被帶走，地板終於恢複了原本的顏色。
    拖到牆角時，發現一塊頑固的黑印，像是鞋底蹭上去的。我使勁蹭了幾下，總算淡了一點。
    “算了，就這樣吧。”
    我把掃把和拖把放回洗衣房，回來時順手把垃圾袋係緊，拎到門口。
    房間現在看起來整潔多了——床單鋪平了，地麵幹淨了，桌上的雜物也收拾好了。雖然算不上完美，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淩亂。
    我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點點頭。
    “嗯，可以了。”
    然後，我關上門，重新坐回電腦前。
    遊戲可以繼續玩了，但心裏那股煩躁感已經消散了不少。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吧，船長在工作群裏發了幾張圖片，配文“日巡查發現以下衛生問題，請相關責任人立即整改，並在下次檢查前保持”
    照片有公共區域的，個人房間的，還有廚房庫房的……
    通報在群裏掛了整整十分鍾，沒人回複。
    手機屏幕亮著，船長的消息孤零零地懸在聊天界麵最底部，下麵一片空白。
    我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最終沒按下去。
    在這條船上——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