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航海人的跨年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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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出來的第二天,我們趁著跨年,搞了一次聚會。
1月2日的陽光懶洋洋地鋪在甲板上,我和水頭拉著上午最後一車綁紮杆,鋼管在推車裏叮當作響,像一串不情願的風鈴。
“完活兒!”水頭把推車往角落一踹,抹了把汗,“走,去廚房整點硬菜!”
廚房裏,大廚正把凍得梆硬的魷魚往水池裏扔,水花濺了小高一臉。小高也不惱,瘦削的肩膀縮在過大的衣服裏,正笨拙地給土豆削皮——皮帶肉削下去半厘米厚。
大廚奪過小高手裏的土豆,“你這削的不是皮,是特麼土豆的靈魂!”
水頭從冰櫃深處掏出幾塊五花肉,(在寧波下地的時候,他去菜市場買的)肥膘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今晚整個紅燒肉,慶祝咱熬過了2024!”
大廚看了看,說道:“想吃啥還用你做嗎,咱今晚就做紅燒肉!”
“哎呀!那我這肉不是白買了嗎?你這紅燒肉一做,我這剛買的新鮮,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吃得上了!”
“沒事沒事,下回我用你的肉做就是了!”
“滾一邊去!咱們幾個吃吃就得了,還讓全船人都跟著吃啊~”
廚房四人嗬嗬一笑,水頭就開始正經的問了:“這都過年了,船長咋沒讓搞個聚餐呢?”
“搞,今天晚上就搞!”
“真的啊!”水頭持懷疑態度,畢竟大廚平日裏最愛開玩笑了!
“大廚,你少糊弄人!去年剛上船從福建開出來那會兒就說聚餐,結果全船沒一點動靜!”
大廚神秘兮兮地從灶台下摸出個塑料袋——裏麵居然躺著四條大黃花魚,魚鰓還泛著鮮紅:”瞧見沒?船長特批的!”
“元旦有一天餐補,上海上夥食的時候,上了兩箱啤酒,就是留到今天晚上喝的!”小高在一旁附和著。
水頭的眉毛挑得老高,差點飛進安全帽裏:“啤酒?!船上哪來的啤——”
話音未落,大廚已經“咣當”掀開冰櫃底層。兩箱青島啤酒整齊地碼在凍魚下麵,瓶身上還凝著冰霜,像一群披著鎧甲的士兵。
“元旦餐補買的!”大廚得意地彈了彈瓶身。
大廚得意的笑:“看吧!不信我~我能騙你嗎?”
下午早早的來到廚房,大廚和小高已經開始籌備了。我剛一踏過廚房的門檻,就已經被安排好活兒了!
案板上已經擺好一桌的瓷盤。,旁邊是水池裏泡著水的魚和豬肘子——小高正一邊洗菜,一邊剃肘子上的毛。
完事後,把菜交給了大廚,大廚又讓他把剝蒜。。
蒜皮在小高指甲縫裏塞得生疼,他齜牙咧嘴地剝著,時不時甩甩手。
我這邊也好不到哪去——魚鱗像微型飛鏢,隨著刮鱗器的每一次推動四處飛濺。有片鱗直接粘在了我眉毛上,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喲!”水頭突然探頭進來,“這還自帶亮片妝呢?”
大廚抄起擀麵杖作勢要打:“滾蛋!再廢話讓你來刮魚!”
水頭縮了縮脖子,卻從背後變出瓶二鍋頭:“晚上整點兒!?”
我偷偷塞給小高一個個礦泉水瓶:“用這個。。。捏爆了剝。。。”我示範著把蒜瓣塞進瓶口,一擠——蒜皮果然裂開了。
正當我感慨勞動人民的智慧時,大廚的怒吼從灶台傳來:“蒜呢?!讓你剝蒜不是玩雜技!”
“那必須的!這麼多活兒,光剝蒜怎麼能行~別管用啥,能剝出來的就是好東西!”
大廚也不再說些什麼,知道這也是沒辦法。
接著就是熱油起鍋。大廚手裏的炒勺猛地一顛,熱油“嘩”地竄起半尺高的火苗,把廚房照得通明。
“毛血旺!”他吼了一嗓子,鴨血、毛肚、黃喉“撲通撲通”下鍋,紅油瞬間沸騰起來,辣味嗆得小高直打噴嚏。
另一邊,清蒸大黃魚正躺在蔥薑絲鋪就的“龍床”上。大廚舀起一勺豉油,手腕一抖,金黃的汁液順著魚身滑下,像給魚披了件琉璃衣裳。
“上菜——”
水頭端著托盤衝進來,差點撞翻灶台上的酒瓶:“讓讓!讓讓!三副說再不上菜他就啃桌腿了!”
二十個漢子擠在狹小的餐廳裏,汗味、酒氣、菜香混作一團。兩張圓桌的“宴席”上,菜盤摞成小山——紅油毛血旺還在咕嘟冒泡,清蒸大黃魚瞪著死不瞑目的眼,三文魚刺身像花瓣似的鋪在冰盤上,旁邊還擺著盆可疑的“開口湯”,漂著幾粒枸杞,活像湯裏長出了紅眼睛。
當然還有肘子!一整個大肘子!那油光發亮的肘子剛上桌,二十雙筷子就“唰”地刺了過去。
“我的!”
“別搶!”
“給老子留點皮!”
肘子皮在筷尖顫抖著,像塊顫巍巍的果凍。老電的筷子穩準狠,一戳一卷,半張皮就進了碗;水頭更絕,直接用勺沿當刀,切走扇形的一塊;三管慢半拍,急得直接上手去撕——被三副一筷子抽在手背上,紅印子立刻腫了起來。
李哲早就放棄矜持,趁亂把骨頭搶到手裏,蹲在角落啃得滿臉油光。骨頭縫裏的肉絲也不放過,牙齒刮得咯吱響,活像隻護食的野狗。
“出息!”大廚笑罵著扔過去張餐巾紙,“上回搶排骨也這德行!”
角落裏,小高正試圖夾起三文魚,被大廚一巴掌拍開:“土鱉!這得蘸芥末!”說著把牙膏狀的青芥往他麵前推了推。
小高盯著那片橘紅色的三文魚,筷子尖微微發抖,像第一次拿槍的新兵。
“蘸這個!”水頭也推過他那半碗芥末,不過是他調好料的,裏麵有醬油大蒜麻油。(別的料我也忘了~)
大廚直接上手示範,筷子尖挑起黃豆大的芥末,在魚肉上抹出條綠痕:“看見沒?要這樣——”他一口吞下,麵不改色,”得讓芥末透進紋理!”
三副更絕,把魚肉卷成筒,往裏灌了截芥末:“這叫“深海炸彈“,是男人就整片吞!”
小高咽了咽口水,學著三副的樣子卷起魚肉,視死如歸地塞進嘴裏——
三秒後,他的眼睛突然瞪得像銅鈴,鼻孔擴張,天靈蓋仿佛被掀開。
他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抓過啤酒瓶就往嘴裏灌,泡沫順著下巴淌到衣領上。
全桌哄笑。水頭拍著桌子:“好!這下才算真吃過三文魚!”
我看他吃的這麼魔性,就好奇是什麼味道的。於是蘸了蘸芥末嚐了一口。
我學著小高的樣子,夾起一片三文魚,在芥末碟裏輕輕一蘸——隻蜻蜓點水般沾了點兒邊兒,心想這點兒量總不至於翻車。
魚肉剛入口,先是冰涼滑嫩的觸感,帶著海洋的鮮甜。可下一秒,那點兒芥末就像一顆微型炸彈,“轟”地在舌尖炸開!
鼻腔瞬間貫通,一股辛辣直衝腦門,眼睛不受控製地湧出淚水。我死死抿住嘴,生怕一張口就會噴火。耳朵裏嗡嗡作響,仿佛有人在我天靈蓋上敲鑼。
桌上所有人都在盯著我,眼神裏閃爍著惡作劇得逞的亮光。
“哈哈哈!中招了吧!”水頭拍著**狂笑,“讓你小子偷學!”
大廚慢悠悠地抿了口酒,咧嘴一笑:“這玩意兒,沾邊兒就上頭。”
我憋得滿臉通紅,抓起水杯猛灌,卻聽見三副幽幽補刀:“別喝!越喝越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