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斷尺剖血礁，殘硯溫魄照雙碑
    浪沫嘶咬著墨滄霄的腳踝，每一次退潮都像從骨髓裏抽走一分溫度。他半跪在嶙峋礁石間，斷雲脊插在身側，刃口凝著暗紅的冰渣——那是韓無刃魔船上濺落的穢血。
    “咳…滄霄。”
    赤翎的聲音浮在風裏，輕得像一截將燼的羽毛。他的銀甲早已碎落海底，單衣被海水黏在胸膛上，露出左臂猙獰蔓延的黑紋。最致命的是心口：曾被火靈淚浸潤的**寸寸皸裂，裂縫中唯餘一點金紅微芒，如寒夜殘燭般明滅。
    “噤聲。”墨滄霄撕下袍角浸入海水，擰幹時指節繃得青白，“潮吞陣重壓傷了心脈，你再引火靈便是求死。”他擦過赤翎胸前裂痕，水痕混著血絲暈開，竟透出硫磺般的焦苦氣——那是焚盡東海蟲巢的代價。
    赤翎忽地扣住他手腕。那隻手冷得像埋雪三冬的斷刃，力道卻驚人：“你聽見了嗎…鬼船的嚎哭？”他渙散的瞳孔倒映著墨滄霄身後幽暗海麵，那裏空無一物，“魔手在抓撓船板…韓無刃的封印…裂了…”
    墨滄霄反手壓住他命門，殘硯懸在兩人掌心之間。硯台道紋比以往更黯，裂痕如蛛網爬滿“仁”字邊緣：“魔淵之門未開，你聽見的是自己的心火將熄！”硯光倏然暴漲，赤翎渾身劇顫，喉間湧上黑血——血珠墜入沙礫，竟嗤地騰起灰霧，凝成指甲蓋大的枯萎黑蓮。
    殘蓮泣血催鱗筆，岩壁空映太古劫。
    “火靈淚燒盡蟲巢…也燒穿了你的髒腑。”墨滄霄以指為刃劃開掌心，鮮血浸透斷雲脊玄鐵尺身，“嗤”的一聲輕響，尺紋遊走如活蛇，在沙地刻下深紅溝壑。每一筆落下，便有星火迸濺：
    “仁——”橫如滄海平波，豎似孤峰擎天。
    “恕——”撇捺勾連似血脈交融，捺尾飛白處綻出細小金紋。
    赤翎渙散的視線忽然凝住：“…你在刻天律碑？”劇痛讓他咬碎舌尖，卻嗤笑出聲，“墨爻的血脈…九碑的道統…救不了將死之人…”
    “閉嘴！”墨滄霄猛地壓上他心口，殘硯硌在兩人胸膛之間。碑屑金紋如活泉湧入赤翎裂縫，所過之處黑紋尖叫退縮，卻又被更深的黯芒逼回：“你以為我刻碑是為救人？”他眼底血絲纏結，尺鋒狠狠貫入岩礁，“是量罪尺在逼我問心——若此刻墜海的是我，你可會坐看天道收魂？！”
    赤翎瞳孔驟縮。風暴中飛濺的亂石砸落墨滄霄脊背，他紋絲不動，隻將殘硯更狠地按進對方血肉。硯光如針砭刺入心脈裂痕，赤翎陡然拱身嘶吼，嘔出的黑血潑上岩壁——
    哢嚓！
    血染的礁岩應聲龜裂。石屑簌簌剝落處，竟浮出千年蝕刻的壁畫：巨浪滔天中，一名散發男子腳踏玄蛟，手中長尺分三段迸射清光。尺鋒所指，萬千魔爪如沸湯澆雪般消融，最終凝成九座擎天巨碑！
    心魄烙道終非鐵，尺碎魔劫始見真。
    “守淵人…”赤翎指尖摳進岩縫，失聲驚呼。畫中男子眉間刺青赫然是韓無刃族徽，而那把分海鎮魔的長尺——最前段寒芒吞吐的分明是斷雲脊！
    墨滄霄撫過壁畫中斷裂的尺紋，殘硯突然嗡鳴震顫，硯心“仁”字竟與畫中尺柄殘痕完美咬合：“量罪尺、裁恩尺、斷因尺…天律尺三分，方有千年魔劫。”他指尖劃過韓無刃封印魔淵的最後一筆，岩縫滲出漆黑黏液，“畫牢自囚？他是替蒼生頂罪的裁尺人！”
    赤翎心口道紋突然灼亮，一縷金絲鑽進墨滄霄掌心傷處。劇痛中，兩人神魂仿佛被壁畫扯進深海——滔天血浪裏，初代守淵人自碎長尺鎮壓魔潮，斷刃殘片呼嘯著貫穿他四肢百骸…
    “呃啊——！”赤翎七竅溢血，胸前裂縫卻彌合如初，唯留心口一道金紅烙印：“你瘋了…用硯台道紋補我心脈…”
    潮聲吞沒未盡之言。墨滄霄拔出深陷岩壁的斷雲脊，寒鐵尺身赫然多出幾道碎紋。他望向海平線翻滾的濃霧，魔船嘶嚎穿透浪濤逼近：
    “道若可量，你我皆為尺上塵。”他撕下染血衣擺裹住赤翎心口烙痕，“從今往後，你的命是我的劫數——活下來，替我斬斷這三界量罪的鐵尺！”
    海浪轟然撲上絕壁，吞沒壁畫中守淵人悲愴的眸。遠處傳來薛猙戰艦的號角，如餓鯊嗅血般刺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