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烽煙拭硯 第四十五章:荒醫·剖心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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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墨滄霄五指如鐵鉗,輕易捏碎了那柄汙穢的骨刀!碎裂的骨片和粘稠的綠液濺落一地。
“救世?”墨滄霄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他緩緩抬起左手,握住了腰間的斷雲脊尺柄,“用活人試藥,剖腹取蟲,視人命如草芥…這便是你的救世之道?”
嗡!
斷雲脊被他猛地拔出!不再是溫潤的木尺形態,尺身之上,“量罪”二字驟然亮起刺目的寒光!整把尺子仿佛瞬間化作一柄無堅不摧的、散發著凜冽道則氣息的——光刃!
尺鋒所指,並非巫醫,而是石台上那少年腹中瘋狂蠕動的魔蟲!
“此尺,可量病入膏肓之深!”墨滄霄的聲音如同審判,他手腕一抖,尺鋒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精準無比地刺入少年腹中那道猙獰的傷口!
沒有鮮血噴濺。尺鋒過處,纏繞在少年內髒上的黑色魔蟲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細微卻刺耳的“滋滋”聲,瞬間僵直、萎縮、化為飛灰!尺身散發的清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精準地掃描、鎖定著每一處病灶,所過之處,壞死的腐肉被淨化,被侵蝕的生機被強行喚醒!
“呃……”少年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原本灰敗的臉上竟奇跡般地泛起一絲微弱的血色。
墨滄霄手腕沉穩,尺鋒在少年腹腔內遊走,每一次精準的挑、削、點、刺,都伴隨著一縷黑氣的湮滅和一絲生機的回流。他目光如炬,緊緊鎖定著尺鋒與魔蟲的每一次交鋒,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這不是戰鬥,卻比任何戰鬥都更耗費心神,需要絕對的精準與對生命脈絡的極致洞察。
“更可量…”墨滄霄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向一旁呆若木雞的老巫醫,“…人心之毒!”
“量人心之毒?”老巫醫渾身一顫,仿佛被這句話狠狠刺中,臉上癲狂的興奮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種被剝去偽裝的蒼白和茫然。
就在這時!
“嗬…嗬嗬…”石台邊緣,一個蜷縮在角落陰影裏的老婦人突然發出痛苦的喘息。她腹部同樣高高隆起,皮膚下無數硬包瘋狂蠕動,顯然已病入膏肓。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墨滄霄手中那柄散發著清冷光輝的斷雲脊,枯槁的手指死死摳著身下的草席,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救…救我…孫兒…井邊…刻尺…”
墨滄霄心神微動,尺鋒在少年腹腔內完成最後一處清理,清光流轉,少年腹部的傷口竟在清光籠罩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收攏!雖然依舊虛弱,但命懸一線的危機已然解除。
他收回斷雲脊,尺身光芒收斂,但“量罪”二字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微光。他走到那老婦人身前,蹲下身。
無需言語,斷雲脊尺尖輕輕點在老婦人高高隆起的、布滿蠕動硬包的腹部。
嗡!
尺身微震。“量罪”二字的光芒瞬間變得柔和而深邃,不再僅僅是清冷的寒光,更像是一種探查生命本源波動的漣漪。尺尖接觸皮膚的刹那,墨滄霄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求生意誌,如同風中殘燭般,從老婦人瀕臨崩潰的身體深處頑強地透射出來!這股意誌並非源於對自身生命的留戀,而是死死纏繞著一個執念——井邊…刻尺…孫兒…
與此同時,斷雲脊尺身上,靠近“量罪”二字下方,一道原本極其細微、幾乎不可見的刻度線,竟在這股堅韌意誌的牽引下,如同被無形的手緩緩拉伸、延長!刻度線延伸之處,尺身光芒也隨之變得更加凝實、穩定!
墨滄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不再猶豫,斷雲脊再次化作光刃!尺鋒精準地刺入老婦人腹部一處硬包最密集的區域!
嗤!
尺鋒過處,青煙升騰!魔蟲在道則光輝下灰飛煙滅!墨滄霄的動作更快、更穩,尺鋒如同擁有生命般,在老婦人腹腔內遊走,精準地避開所有重要的生命脈絡,隻針對那些瘋狂啃噬生機的魔蟲!尺身上那道被拉長的刻度線隨著他每一次成功的清除而微微亮起,仿佛在記錄著這場與死神爭奪生命的搏鬥。
隨著魔蟲被不斷清除,老婦人原本微弱的氣息竟奇跡般地平穩了一絲。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墨滄霄,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廟外某個方向,嘴唇無聲地翕動:“…尺…孫…刻…”
墨滄霄心領神會。他迅速處理完老婦人腹內主要的病灶,暫時穩住她的生機。收起斷雲脊,尺身上那道被拉長的刻度線緩緩縮回原狀,但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內斂凝實。
他轉身,目光如電,掃過角落裏那個麵如死灰的老巫醫。
“你…你究竟是誰?”巫醫聲音顫抖,看著墨滄霄手中那柄仿佛擁有生命的木尺,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我是誰不重要。”墨滄霄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重要的是,你手中的刀,該指向何處。”
他走到巫醫麵前,伸出手:“把你試藥所得,所有關於此蟲的記錄,給我。”
巫醫看著墨滄霄伸出的手,又看看地上那攤碎裂的骨刀和汙穢的粘液,再看看石台上呼吸已然平穩的少年和氣息稍定的老婦人,臉上的癲狂與傲慢徹底崩塌。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卷用某種堅韌獸皮製成的、散發著濃重藥味和血腥氣的卷軸,上麵用暗紅色的、不知是朱砂還是血繪製的扭曲符號和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逆道方》…”巫醫的聲音帶著苦澀和一絲解脫,“是…是老夫祖上…從一位逆道者遺骸旁…尋得的殘篇…上麵記載…記載著一些…以邪製邪…以魔克魔的…法門…”他頓了頓,看著墨滄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你…你的尺…能”量”人心…能”量”生機…或許…或許隻有你…能真正看懂它…用它…”
墨滄霄接過那卷沉甸甸、仿佛浸透著無盡黑暗與掙紮的《逆道方》,入手冰涼刺骨。他沒有立刻打開,目光卻越過巫醫,投向廟宇之外,投向老婦人手指的方向——那口維係著全城最後希望的水井。
井邊,一個須發皆白、穿著打滿補丁粗布短褂的老木匠,正佝僂著腰,用一把磨損得幾乎看不清刻度的舊刻刀,在一塊新劈開的木板上,一下,又一下,專注而沉穩地刻著新的尺痕。他布滿老繭的手指穩如磐石,渾濁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對周圍彌漫的死亡氣息的恐懼,隻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他刻下的每一道痕跡,都仿佛在丈量著某種不可摧毀的東西。
民心匠。
墨滄霄的目光在那老木匠身上停留片刻,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卷《逆道方》,最後落在斷雲脊尺身上那道仿佛蘊含著生命律動的“量罪”刻痕上。
尺可量病,亦可量心。人心不死,生機不滅。
他收起卷軸,握緊斷雲脊,大步走向廟外,走向那口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水井,走向那位在絕望中依然執著刻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