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硯底餘燼  第三十章:斬我·碎硯殤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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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硯空間,永恒的墨色死寂。
    墨影那翻騰、扭曲、凝聚了墨滄霄所有恐懼、愧疚與自我否定的黑暗潮汐,帶著吞噬一切的怨毒與饑渴,已然撲至眼前!猩紅的光點如同深淵巨口,即將徹底吞沒他那被三重精神鎖鏈死死禁錮、意識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的靈魂本體!
    終結就在刹那!
    就在意識即將被徹底湮滅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堅韌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從墨滄霄意識核心最深處蕩開!
    這波動並非源自他自身瀕臨崩潰的意誌,而是……來自外界!
    精神空間的壁壘仿佛被這波動瞬間穿透!兩幅截然不同、卻同樣震撼的景象,如同被強行撕開的畫卷,硬生生擠入了這片被墨影主宰的黑暗領域!
    第一幅:
    磐石堡東門殘破的城樓之上!
    赤翎!
    她單膝跪在冰冷的、布滿血汙和碎石的垛口旁,身體因劇痛和本源枯竭而劇烈顫抖,幾乎無法挺直。那頭刺眼的白發在狂亂的魔風中淩亂飛舞,如同即將熄滅的蒼白火焰。她左肩的繃帶早已被汙血浸透,深可見骨的舊傷在魔氣侵蝕下猙獰開裂。每一次試圖抬起手臂的動作,都讓她本就慘白如紙的臉頰因劇痛而扭曲,冷汗混合著血水滑落。
    但她沒有倒下!
    她的右手死死扣在冰冷粗糙的垛口石磚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左手艱難地、顫抖著抬起,指尖凝聚著微弱到幾乎隨時會熄滅的、僅剩一絲本命精血催動的赤紅火星!那火星微弱得如同螢火,卻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意誌!
    嗤!
    火星射出!精準地沒入一頭剛剛攀上城頭、張開布滿獠牙巨口撲向一名斷腿戰士的魔狼眼眶!
    “嗷——!”魔狼發出淒厲慘嚎,汙穢的眼球瞬間被灼穿!它瘋狂甩頭,暫時偏離了目標!那名戰士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用斷腿殘存的力氣猛地翻滾開!
    赤翎的身體因這最後一絲力量的榨取而猛地一晃,一口鮮血再也壓製不住,狠狠噴在冰冷的石磚上,濺開刺目的紅梅!她眼前發黑,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被身後一名同樣傷痕累累的女戰士死死抱住!她的頭無力地垂下,白發散落,遮住了半張臉,隻有那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邊,還殘留著一絲倔強的弧度。(視覺強化:赤翎力竭瀕危的慘烈)
    第二幅:
    東門外狹窄的緩坡前!
    韓無刃!
    他依舊獨立於魔潮之前,但背影已不再是孤鬆般的挺直,而是如同被狂風摧折的老竹,佝僂得幾乎彎折!那柄古樸的斷雲尺依舊緊握在手,但尺身上原本璀璨的無量清光已然黯淡如同風中殘燭!更觸目驚心的是——尺身上那幾道原本細微的冰裂紋,此刻如同瘋狂滋生的蛛網,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幾乎覆蓋了整個尺身!每一次揮動,每一次強行激發青光掃滅一片魔物,尺身都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碎的“咯吱”聲!裂紋深處,隱隱透出內部結構不堪重負的、如同燒紅烙鐵般的暗紅光芒!
    他每一次揮尺的動作都變得極其沉重、緩慢,如同背負著萬仞山嶽!每一次尺鋒落下,都伴隨著他身體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他嘴角不斷溢出帶著淡淡焦苦氣息的暗紅血絲,那血絲滴落在腳下被魔血浸透的凍土上,瞬間凝結成冰。他的眼神依舊銳利如電,但那光芒深處,是燃燒到極致、隻剩遍地灰燼的疲憊與沉重。他仿佛在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道基、用這柄即將徹底碎裂的神尺,一寸寸、一尺尺地丈量著這片注定淪陷的死亡之地,為身後的殘城爭取著最後幾息喘息的時間!
    這兩幅景象,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了墨影構築的精神牢籠,也狠狠燙穿了墨滄霄被恐懼、愧疚、否定層層冰封的意識核心!
    赤翎……還在戰鬥!以命相搏!為了守護!
    韓無刃……還在支撐!尺裂身殘!為了守護!
    他們……還在!還在那片絕望的戰場上,燃燒著最後的生命,守護著身後那片廢墟中……渺茫的希望!
    而我呢?
    我在這裏……被自己的恐懼、愧疚、否定所化的魔影吞噬?!
    這……就是我的“守護”?!
    這……就是我的“道”?!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血脈最深處、被殘酷現實徹底點燃的暴烈怒焰,混合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意誌,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墨滄霄意識深處轟然爆發!
    “不——!!!”
    一聲無聲的、卻足以撕裂整個碎硯空間的靈魂咆哮,從墨滄霄被禁錮的意識核心中炸開!
    束縛著他的三重精神鎖鏈——恐懼、愧疚、否定——在這股混合了滔天怒意與守護執念的意誌衝擊下,如同脆弱的冰晶,寸寸崩裂!
    墨影撲至眼前的黑暗潮汐猛地一滯!那兩點猩紅光芒中第一次流露出驚愕與難以置信!
    就在這掙脫枷鎖、意識重掌主動權的瞬間!墨滄霄的“目光”(意識感知)沒有看向近在咫尺、怨毒滔天的墨影!而是猛地向下!死死“盯”向這片精神空間的“地麵”——那是由無數崩碎的硯台碎片構成的、冰冷死寂的“大地”!
    碎片!無數塊!大小不一!邊緣鋒利!折射著墨影怨毒的幽光!
    他的意念如同最精準的刻刀,瞬間鎖定了其中一塊!
    那塊碎片……很小,邊緣卻異常銳利!更關鍵的是——它的表麵,殘留著一抹極其黯淡、卻如同烙印般無法磨滅的……暗紅色澤!那是父親墨爻的血!是他在焚典閣密室,以命相搏奪回、又被曹莽撕裂圖紙時濺染其上的、屬於逆道者先驅的滾燙熱血!是“仁”字碑上滲入的、屬於他血脈源頭的印記!
    “給我——!”
    意念如電!那塊帶著墨爻血跡的、最鋒利的硯片碎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瞬間從冰冷的“地麵”激射而起,落入墨滄霄意識凝聚出的“右手”之中!
    冰冷!堅硬!帶著血脈相連的刺痛感!
    沒有半分猶豫!沒有一絲遲疑!墨滄霄的意識體猛地“彎腰”!動作決絕得如同撲火的飛蛾!
    在墨影那兩點猩紅光芒因錯愕而驟然收縮的注視下——
    他緊握著那塊染血的、鋒銳無匹的硯片碎片,用盡所有掙脫枷鎖後爆發出的、混合著滔天怒意與守護執念的力量,狠狠刺向自己意識體凝實的——左肩!
    噗嗤——!!!
    沒有真實的血肉撕裂聲,隻有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形容的極致痛楚在精神空間轟然爆發!那痛楚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貫穿了意識!比刑枷刃的寒毒更刺骨!比魔氣侵蝕更灼魂!
    “呃啊啊啊——!!!”
    墨滄霄的意識體發出無聲的、撕裂般的慘嚎!整個精神空間都因這自毀般的劇痛而劇烈震蕩!那被刺中的“左肩”位置,沒有鮮血噴濺,卻猛地爆發出一種純粹到極致的、由痛苦轉化而來的清明意誌!如同黑暗宇宙中驟然點亮了一顆超新星!
    劇痛讓他瞬間擺脫了所有精神層麵的混沌與糾纏!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猛地抬頭!那雙由意識凝聚的“眼睛”,不再有恐懼、不再有愧疚、不再有自我否定!隻剩下如同淬火寒冰般的決絕與沉靜!他死死“盯”著近在咫尺、因這突如其來的自傷而陷入短暫凝滯的墨影,用那柄沾著“自己靈魂之血”的硯片碎片,直指那兩點猩紅的怨毒光芒!
    靈魂的咆哮,裹挾著撕裂般的痛楚與洞穿一切的意誌,狠狠砸向墨影,也砸向他自己:
    “痛楚警醒——!!”
    每一個字都如同帶著靈魂碎片的隕石,砸得墨影翻騰的軀體劇烈波動!
    “罪孽——我擔——!!”
    那兩點猩紅光芒猛地黯淡,仿佛被這沉重的宣言震懾!
    “然此身此心——尚能承載——!!”
    墨滄霄的意識體因劇痛而顫抖,卻挺得筆直,如同在狂風中屹立的標槍!
    “毀滅——非道——!!”
    他手中的染血硯片爆發出刺目的白光,那是源自墨爻血脈的仁念之光,是他自身守護意誌的具現!
    “守護——方為吾刃——!!!”
    最後的怒吼如同開天辟地的神雷,在碎硯空間炸響!
    隨著這聲怒吼,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墨滄霄手中那塊刺入“左肩”、沾染著他靈魂痛楚與墨爻仁血的白光硯片,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這光芒如同信號,瞬間引動了整個碎硯空間!
    嗡!嗡!嗡!嗡!
    散落在精神空間“地麵”上、原本死寂冰冷的無數硯台碎片——尤其是那些曾經承載過墨爻意誌、沾染過火靈淚痕、銘刻著道紋痕跡的碎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它們猛地一震,紛紛掙脫了墨影黑暗力量的束縛,迸發出或微弱或明亮的光芒!
    紅!那是墨爻血的烙印!
    白!那是火靈淚的純淨!
    青!那是道紋流轉的微芒!
    無數點光芒亮起,如同黑暗宇宙中驟然蘇醒的星辰!
    緊接著,這些迸發光芒的碎片,仿佛受到了那染血“仁”字核心碎片的強烈召喚,如同百川歸海,又如同倦鳥歸巢,帶著一道道或熾熱、或溫潤、或銳利的流光,主動地、迅疾無比地朝著墨滄霄手中那塊刺入“左肩”的核心碎片——飛射彙聚!
    碎片撞擊!融合!重組!
    不再是冰冷死物的拚湊,而是一種源於血脈共鳴、意誌共鳴、道則共鳴的——主動涅槃!
    一個模糊的、新的硯台輪廓,在墨滄霄染血的“掌心”與刺入的“肩頭”之間,在無盡光芒的包裹中,開始急速凝聚、成型!
    墨影發出了一聲充滿驚怒、怨毒與難以置信的尖利嘶鳴!它感受到了威脅!致命的威脅!它那翻騰的黑暗軀體猛地膨脹,試圖再次撲上,將這一切萌芽扼殺!
    然而,晚了!
    那新生的、由無數主動飛回的碎片凝聚的硯台雛形,已然散發出一種溫潤、堅韌、包容萬象卻又帶著守護鋒芒的——新生氣息!
    這氣息如同初升的朝陽,雖不熾烈,卻帶著無可阻擋的、破開永夜的意誌!
    碎硯空間,因這主動的重組,因這決絕的自傷明誌,迎來了真正的——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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