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硯底餘燼 第二十六章:冰魂·燃心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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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嗚咽,如泣如訴,卷過南荒後方據點的簡陋寨牆。牆頭殘破的哨燈火苗在風中掙紮跳躍,光影搖曳,映照著下方臨時搭建的木棚裏一張張或麻木或傷痛的臉。空氣裏充斥著草藥的苦澀、傷口腐敗的腥氣,以及一種沉甸甸的、如同冰層覆蓋下的絕望死寂。
砰!
沉重物事砸落枯枝敗葉的悶響讓守衛猛地一驚!
一個渾身裹滿風雪冰碴、皮開肉綻如同破布偶般的“東西”,順著寨牆豁口的陡坡滾落下來,重重砸在據點外圍的凍土上!積雪飛揚,露出那具軀體的輪廓——衣衫早已被撕爛凍硬,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被烏黑色的冰晶徹底覆蓋,那冰晶不斷蠕動、蔓延,如同活物!暴露在外的皮肉慘白發青,血管在皮下呈現出詭異的深藍色樹枝紋路,直如冰封千年的屍體!
“墨……墨先生?!”一個守衛認出那標誌性的碎裂墨硯仍死死扣在胸口,失聲驚呼。
死寂瞬間被打破!營地深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低呼。幾名負責照料傷員的老戰士撲了上來,試圖去攙扶那具散發著刺骨寒氣的軀體。手剛觸及那覆蓋冰晶的皮膚——
嗤啦!
一股濃烈的白色霜氣如同毒蛇吐信般猛地爆發!觸碰到墨滄霄身體的幾個老戰士如遭電擊,慘叫出聲!他們的手掌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森寒氣息的白色冰殼!極致的凍氣順著他們手臂飛速蔓延,眼看就要凍結肢體!
“別碰他!是寒毒!”刑枷刃”的寒毒!”澤木長老嘶啞駭然的吼聲及時炸響!他那支象征首領的骨杖猛地拄地,杖頭黯淡的火紋石瞬間亮起微光,一層無形的熱浪擴散開來,暫時遏止了寒毒的瞬間爆發!幾個老戰士這才連滾帶爬地後撤,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瞬間被凍傷、失去知覺的手掌,臉上是難以置信的驚駭。
“快!抬木板!”澤木長老聲音焦灼。他快步走到墨滄霄身邊,忍著那透骨侵肌的寒意,蹲下身去探查。當他布滿老繭的手指謹慎地避開冰晶,試圖去碰觸墨滄霄脖頸脈門時,指尖感受到的……幾乎是石頭的冰冷!連最微弱的呼吸都難以察覺!
“心脈將絕……”澤木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望著墨滄霄胸口那幾乎被凍實的血汙和被冰晶覆蓋、兀自緊緊攥著裝著殘損圖紙卷筒的手,“…他…他到底闖了什麼閻羅殿,帶回這麼要命的東西?!”
就在這時——
“讓開!”
一聲短促、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和一絲壓不住的驚惶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人群如裂浪般分開。
一身血汙和硝煙氣息、甲胄上布滿刀槍刮痕、鬢角刺眼白發幾近如雪的赤翎,排開眾人,大步流星地衝了進來!她左肩的舊傷處繃帶已然被浸透,滲出暗紅的血跡,步伐帶著血戰歸來的虛浮和巨大的消耗後的沉重。她的臉色比月光更蒼白,眼眶深陷,但那雙眼眸深處燃燒的火焰,卻比寨牆哨燈更亮、更熾!
她的目光如同燒紅的鐵錐,瞬間釘在雪地上那具散發著死亡寒氣的軀體之上。在看到墨滄霄左肩那恐怖的黑色冰晶和蔓延全身的深藍樹狀紋路的瞬間,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紅唇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
前線,磐石堡。血戰如磨盤,碾碎了不知多少生命。韓無刃斷雲尺的裂痕如毒蛇噬心,魔物潮水般殺之不盡,她帶著殘部浴血突圍,每一刻都在透支。得知墨滄霄生死不明回返,她甚至來不及包紮新添的傷口……
這一刻,所有的疲憊、傷痛、指揮千軍萬馬的沉重責任,在觸碰到那刺骨的寒意時,都被另一種更為純粹、更為爆裂的情緒瞬間壓過!
“給我——騰地方!”赤翎的聲音不再是首領的命令,而是瀕臨瘋狂的嘶啞低吼!她幾步衝到墨滄霄身邊,單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無視那散發著寒氣的軀體,雙手猛地向前伸出!
就在這瞬間,異變陡生!
似乎被赤翎決絕的姿態和其中蘊含的某種純粹氣息刺激,墨滄霄胸口那方沉寂的殘硯——硯池深處那蜷縮、緊閉雙目的石胎——猛地一“動”!不是蘇醒的胎動,更像是一種本能的、貪婪的悸動!硯身冰冷的外殼下,無數道細微裂痕驟然張開!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吸噬**的無形力場,如同饑餓的深淵巨口,猛地擴散開來!目標——直指跪在他身旁、周身燃燒著生命之火的赤翎!仿佛要將這鮮活的生命之火強行拽入那永恒的冰冷死寂!
“哼!”赤翎猝不及防,竟被這股源自殘硯的、針對“生命力”的詭異吸力拽得身體猛地一個前傾!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虛弱感驟然襲來!鬢角處,幾根如雪白發瞬間斷裂飄落!
“首領!”澤木長老等人失聲驚呼!
但赤翎的眼神卻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暴烈、明亮!那深淵般的吸力反而點燃了她骨子裏最深處那股源自祖脈的、寧折不彎的火性!
“休想——!”赤翎猛地抬頭,發出一聲如同火山爆發前的尖銳長嘯!嘯聲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沒有任何遲疑!她無視那詭異的吸力,無視自身傷勢,更無視那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毒侵蝕!
雙手如捧心燭!
她狠狠按在了墨滄霄被冰晶覆蓋的、沒有絲毫溫度可言的左胸之上!那位置,正是心髒所在,也是殘硯吸噬之力的源頭!
“給我……燃!!!”
轟——!!!
一股比焚城烈焰更加純粹、更加精粹、更加接近生命本源的赤金色火焰,毫無征兆地從她雙掌掌心轟然爆發!那不是普通的巫火!是她這一脈傳承於血脈最核心、與生命本源緊密相連的心火靈焰!
熾烈的火光瞬間驅散了據點外圍的黑暗!將紛亂的雪片映照成漫天飛舞的金色精靈!火焰並非暴戾灼燒,而是如同最純淨的生命泉水,帶著焚盡一切汙穢的決心,狠狠灌注進墨滄霄冰封的身軀!
冰!火!
極致的冷!與極致的熱!
兩種屬性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在墨滄霄這具瀕臨破碎的身體裏轟然對撞!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