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都不告訴你，我看你那師傅，不是道行淺不知道，就是不想告訴你。”明冶山不屑搖頭，“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師傅藏功夫不傳授給徒弟，到最後一樣好東西也傳不下去。”
    明冶山越說到後麵越氣，狠狠往桌案上拍了一掌，麵粉飛天差點嗆到自己。
    齊朝鳴輕輕扇了兩下，上前扶住明冶山，柔聲安慰道：“老爺子消消氣，您把硬功夫教給元星，還怕傳不下去嗎。”
    “還是阿囝懂我啊。”明冶山拍了拍齊朝鳴，欣慰道。“罷了罷了，不提那些讓人著急的事了。元星，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糯米粉和糖膏，要提前處理嗎。來來來，湊近一些，仔細聽好了。”
    元星兩步上前，支起耳朵細細聽著。
    “這糯米粉，除非是你跟店家要求好了，才能去買現成的，正常情況下，都是自己用糯米慢慢磨出來的。”
    明冶山從麵袋中挖出一瓢，伸到元星麵前：“做雲片糕的糯米粉，工序極其講究。要先將糯米用清水浸泡七天，需得日日換水，去掉米中的酸澀味，才能磨成米漿。米漿磨出來了，又得裝進布袋子裏瀝幹水分，再用石頭壓在上麵等待一兩天，這樣成了塊的糯米粉水分才少。”
    元星一字一字記在心裏，手上恨不得拿著紙筆記下。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兩個步驟。”明冶山豎起兩根手指，“把結了塊的糯米粉搓散，拿細絹反複篩上幾遍，保證糯米粉細膩。
    得了粉，也不能拿來做，得鋪在竹匾上，用濕布蓋著放在陰涼處等上幾個月，讓它發酵發甜，這樣雲片糕做出來，才不會幹噎，入口才會香甜。”
    明冶山負手道：“而這最最關鍵的最後一步，就叫做”養粉”。元星，你且記住了？”
    元星用力點點頭：“老爺子所說的，元星一字不落全記在腦子裏，待晚些回去了，再記在紙上隨身攜帶，以防忘了。”
    明冶山嗬嗬笑了兩聲，一連說了幾聲好，繼續道：“相比之下，那糖膏為什麼要等的原因，就簡單多了。剛剛做好的糖膏，糖和油融合得還不夠充分，放置數天，能使這兩種東西充分融合，做出來的東西也好吃。”
    “原來如此。”元星恍然大悟點點頭，“說來慚愧，原本的師傅教我時，從未說過這些。連糯米粉隻知道要細膩些，從未想過”養粉”這個步驟。”
    明冶山勾起嘴角，挺胸昂首慢悠悠捋著胡子：“我這老頭子雖然沒什麼出息，做了一輩子點心，但也畢竟是琢磨了一輩子，這其中的門道要求，我再清楚不過了。”
    說罷，明冶山半眯著眼看著元星：“你所問的，我也說了，你所想看的，我也做了。接下來，是不是該你做一做了？”
    “啊？這麼快嗎。”元星稍稍驚訝一下，但很快平靜下來，擼起袖子接過明冶山遞過來的圍兜。“那就勞煩老爺子看看我做得如何了，要是做錯了，還望老爺子手下留情，輕些打才是。”
    “放心，我不會打你。”說著，明冶山拿起拐杖，不輕不重敲了敲齊朝鳴的腿，“我隻會打他。你做錯一步，我便打一下。如何？”
    不如何！一點也不好！！！
    元星內心尖叫，眼神逐漸驚恐：“老爺子，明明是我做東西，為何做錯了要打齊朝鳴？這這這，這不太合理吧？！”
    “不合理？這哪不合理了。”明冶山有理有據道，“你跟阿囝是好友，打他可比打你管用多了。”
    元星直接愣住。
    這話……說得似乎有道理。
    齊朝鳴是誰？當今皇帝！暴君！而元星是誰？小小的禦廚！廚子！他元星今日做錯一步讓齊朝鳴挨了打，那明日暴君就能發怒把他暴屍荒野。
    想到這兒，元星不禁打個寒顫，打起精神眼神堅定看著齊朝鳴，心道：“兄弟，你放心，好哥哥我定不會讓你挨打！”
    而這話說出口，卻變成了：“朝鳴且放心，我定當不會讓你挨打的。”
    “嗯哼？”齊朝鳴抱臂挑眉，“難不成，你真的想讓我挨打？你確定嗎。”
    元星總感覺齊朝鳴說出最後幾個字時，是一邊冷笑一邊說出來的。但這些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雲片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齊朝鳴的原因，元星倍感壓力，連手都直打顫。
    “冷靜元星，冷靜，你又不是沒做過。這些工序都是一樣的，你慌什麼慌。”元星輕聲安慰自己道，“就算打了齊朝鳴又怎麼樣，大不了你就抱著老爺子的腿，求他讓齊朝鳴放過自己。”
    許是安慰有用，元星慢慢冷靜下來，手上動作越來越麻利，不出一會兒，雲片糕就已經上鍋去蒸。
    至於錯誤，那更是沒有，看得明冶山直高興，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見齊朝鳴沒被打，元星拍著胸脯舒口氣。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等石頭回來，我便親自下廚，慶祝慶祝！”明冶山美滋滋說著，自顧自地拄著拐杖上院裏曬太陽，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元星看著點火候，等雲片糕蒸好了便取下來晾著，待明天再脫模切片。
    元星連忙應了一聲，看著明冶山出了門。
    “這老爺子看起來身體不大好，一做**心來就渾身是勁兒，真是稀奇。”
    “老爺子就是這樣，平時看起來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可一進廚房便精神得不得了。”齊朝鳴無奈搖搖頭，“老爺子這輩子，可能就愛跟灶台打交道吧。”
    元星眨眨眼，小心翼翼趁機問道：“那這老爺子，是陛下的……”
    “是朕的外祖父。”
    哦嗬。
    內心猜測被證實，元星隻感自己抱住了一條無比粗壯有用的**。
    “那老爺子口中那位”石頭”又是……”
    “也是你熟悉的人。”齊朝鳴神秘一笑，“是丞相明碩的乳名。”
    元星：！
    “不過說起來，丞相並不太喜歡這個乳名，覺得不斯文。你可千萬不要在他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元星三指並立朝天，挺胸立正保證道：“陛下放心，臣不會說半個字！還有今日這話，臣也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齊朝鳴輕笑兩聲：“真是隻乖鳥。專心看火吧。”
    說罷，齊朝鳴一彎腰鑽出門，陪著老爺子曬太陽。爺孫兩個有說有笑，徒留元星一人在後廚看火，被蒸汽熏得臉通紅。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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