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之境，白發女子自半空而落，廣袖翻飛，衣袂宛若淩風白練。
    一手半掐著白念灼的脖頸，另一手驅蠱而出，蛇蠱幽幽蜿蜒，直襲草叢裏欲要偷襲的杜仲。
    而那隻夢魘，此刻竟毫無防備？明明先前凶戾暴虐，此時卻像是甘願受戮，毫不設防。
    白衣女子緊盯著錯金，身子如貓般拱起：
    “別動，她的命，我手上這蠱可不敢保證！”
    蠱？南溪山莊何時有蠱師一脈，就算有，呼黎之亂時期也應當覆滅。
    錯金越發覺得不對勁，那隻夢魘表現得太刻意了，先前惹起的騷動，像故意引他們前來，而今打草驚蛇地突襲，又表現這般束手無措，而且看起來相當疲倦。
    這一切，未免太過尋死覓活……
    心灰意冷得找死，哼！
    他心頭微震，瞬間大悟。
    夢魘，以吞噬噩夢為生。若一隻妖，逆天違抗本能，行諸善事，它或許不會被世人所銘記，卻必會因自身之作為而自傲。
    這隻夢魘，它或許在贖罪。
    但這關錯金什麼事，他的杵下弑殺累世生靈，早已罪孽深重，不差這亡羊補牢的敗徒。
    思忖之間，白念灼也陡然清醒，脖頸處卻被掐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如昏著。
    “咳，脖子都要掐出印了，很難……消的啊！欸？你是，青黛嗎？”
    好不容易有點喘息的機會，白衣女子見她醒來，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許是沒料到這茬，略慌一刻後加重氣力，對著錯金威脅道：
    “收手！”
    又稍稍鬆了點力氣，趁白念灼大口喘氣時再次用力捏緊。
    “呃……”
    剛喘口氣就被愕然停住，窒息感撲麵而來，白念灼感覺喉嚨處有氣往上冒，呼呼地在身體裏叫。
    這要是再搗騰幾遍，真有點微死了。
    “心疼嗎，再說一遍，收手！”
    它姑奶奶的！半死不活地吊著我，你以為這樣就能讓錯金動容，我又不是他的把柄，你搞錯了啊，你抓我不如搶他的武器，扒他的衣服，在他耳邊蹦也好，跳也罷，總之煩到他就行，別誤傷友軍啊，我可沒想傷你的玦。
    如意料中，錯金不怒反笑，回望的目光平靜且透徹。
    “她。”錯金指了指有點微涼但不肯一下子就去黃泉報道的白念灼，
    “無願無求，隨你處置。”
    啊？！被那蛇蠱嚇得不敢動的杜仲，聽到這話也不由得一驚——
    明王無情啊！
    透心涼的話語徹頭徹尾往白念灼身上澆了個遍，也順勢波及到那雙囚籠般的手。
    眼見著青黛有些疑惑般收了氣力，她拿起金剛鈴貼著青黛的耳以最大的力氣搖動，震耳欲聾的鈴音炸響，仿若天雷滾滾，震得青黛耳膜刺痛，神識一瞬恍惚。
    白念灼見狀，咬牙低喝：“雲起風湧，風馳電掣！金鵬錯金，現！”
    霎時間，風卷雲湧，金光如潮。
    無願無求，那就說出願望！
    錯金應聲而動，閃身舉起五鈷杵打旋一揮，帶著風卷殘雲，拔開一道氣刃，振臂高呼：
    “吾乃金剛夜叉明王，循願而起，你的願望，我已知曉！”
    “斬盡妖邪！”
    “不要——！”
    青黛大喊，這才反應上當了。
    強行催動蠱毒，頃刻間，蛇蠱和蜂蠱一同放出，蜂蛹而至的蜂群自空中嗡嗡環成一隻箭矢，蟒蛇騰地竄起，亮出森森獠牙，不斷往外吐著唾液。
    她已無其他手段，隻能竭盡所能，操縱所有蠱物出擊。
    瞬息間，蟒蛇遁土從錯金腳後破土而出，長長的蛇尾饒至他身，趁他暫且動彈不得，蜂群化作黑金的箭，直逼他的胸膛。
    負隅依阻下，錯金把杵插入地底，竭力下踏，全身冒起陣陣青煙，層層霧霾下，他腳踢五鈷杵，反手握住，往背一旋，後腿輕掃，利落地從蛇身脫離，掏出先前司徒衡采購的捕蜂網灑向蜂群，又握杵奮起劈向蛇頭。
    還沒完，他知道，蠱引不滅，蠱物也不會死。
    打散的一瞬，青黛又操控他們撲向錯金。
    見勢，錯金往後一翻，劃出金色風刃，須臾思考後，既然近不了身，那便將計就計。
    又往背後翻了兩圈，他尋著蠱物進攻姿態，蛇右攻，蜂左擊，他則步步後退，卻又步步沿著計劃躲閃著。
    幾次下來，青黛也惱了，咬破指尖，以血祭蠱，使其瘋狂暴走。蜂蛇之影一瞬龐大數倍，裹挾狂風驟雨，再次朝錯金席卷而去。
    錯金目光微沉，足尖輕點，身形陡然騰空，躍上樹梢，蠱物仍然緊隨其後。
    就是現在！他旋即借力猛蹬，竟掠至玦的身後——
    蠱物可沒有停止的想法，它們徹底瘋狂，分不清眼前麵的孰敵孰友。
    青黛也未料到，這隻金鵬，身法竟如此靈活。
    止不住的蜂蛇群湧在玦的身旁，她麵色驟變，慌忙想要收勢，可已然遲了。
    她咬牙一跺，自毀蠱引，苦澀道：“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它，你們明明是同類！”
    蠱引毀，蠱物滅，錯金目光一寒，手中五鈷杵再度揚起，直指玦眉心，沉聲低喃：“殺戮是我的本能，何況，這本是它的願望。”
    青黛眼瞅著杵要落到玦的身上，趕緊動用母蠱，使它體內的子蠱控製它的身體作抵禦之姿。
    “可惡，怎麼動不了。”她眼見蠱的控製失效，無能狂怒下，隻見她以身軀橫檔在錯金與玦之間，緣本因她而起，那便一同殞命。
    “求你們，放過它。”青黛不住得哽咽，銀飾被先前的氣浪震得稀碎，滿身狼狽，明明全身顫抖得不成樣，仍死死緊護著玦。
    “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