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佑小跑著穿過空地，卻在廟門前緊急刹住了腳步——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正背對著他站在台階上。
    那人銀發如瀑，幾乎垂到腳踝，在暮色中泛著柔和的光暈。
    他穿著樣式古樸的白色長袍，寬大的袖口繡著暗金色的紋路，隨著抬手的動作若隱若現。即使隻是背影，也給人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嚴感。
    “沈……雲歌大人？”蘇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發出的是一聲怯生生的鹿鳴。
    銀發男子緩緩轉身。
    蘇佑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沈雲歌的人形比他想象中還要……驚豔。那張臉如同最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棱角分明卻不顯冷硬，眉如遠山，鼻若懸膽。
    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淡金色的瞳孔像是融化的陽光，流轉著千年歲月沉澱下的智慧與淡然。
    但此刻，那雙眼睛裏帶著一絲蘇佑讀不懂的情緒，像是好奇，又像是……期待？
    “玩得開心嗎？”沈雲歌開口，聲音如山澗清泉，清冷中帶著一絲蘇佑熟悉的溫度。
    蘇佑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盯著對方看了足足十秒鍾。他趕緊低下頭，結果看到自己濕漉漉、髒兮兮的皮毛，頓時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去練習變形了！”蘇佑結結巴巴地說，鹿蹄不安地刨著地麵，“變、變成麻雀飛了一會兒，但是時間太短就……就掉下來了……”
    沈雲歌緩步走下台階，衣袂飄飄，不染塵埃。他在蘇佑麵前蹲下，平視著這隻髒兮兮的小鹿。隨著他的靠近，一股清冷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來，像是雪鬆與晨露的混合。
    “第一次變形飛行生物，能維持十分鍾已經不錯了。”沈雲歌的語氣出乎意料地溫和。他伸出手，指尖輕輕點在蘇佑的額頭。
    一股**從接觸點擴散開來，蘇佑感覺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濕漉漉的皮毛也瞬間變得蓬鬆幹燥。
    更神奇的是，他發現自己能聽懂沈雲歌的話了——不是通過聲音，而是直接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像兩人之間建立了某種心靈感應。
    “謝謝您！”蘇佑驚喜地抬頭，結果又一次撞進那雙淡金色的眸子裏。距離這麼近，他能看到沈雲歌纖長的銀色睫毛，還有瞳孔中細碎的光芒，像是蘊含了整個星空。
    太近了。蘇佑的心髒突然跳得厲害，耳朵不受控製地抖動著。他下意識後退一步，結果後蹄絆到前蹄，整個鹿滑稽地跌坐在地。
    沈雲歌似乎被他的反應逗樂了，嘴角微微上揚：“看來你還不太習慣人形的我。”
    “不、不是！”蘇佑急忙否認，聲音因為緊張而高了八度，“就是……您太好看了，我有點……呃……”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說的都是什麼啊！
    出乎意料的是，沈雲歌並沒有生氣。相反，他眼中閃過一絲蘇佑從未見過的柔和光芒：“你倒是直白。”
    蘇佑感覺自己的臉熱得能煎雞蛋——如果鹿有這種功能的話。他笨拙地爬起來，試圖轉移話題：“那個……山神廟裏有什麼需要我打掃的嗎？或者……或者有什麼任務？”
    沈雲歌站起身，衣袖隨風輕擺：“今日不必。你剛成為使者，首要任務是適應。”他轉身走向廟門，“跟我來，給你看你的房間。”
    蘇佑趕緊跟上，四條腿總算協調了一些。穿過廟門，裏麵是一個簡潔的庭院，青石板鋪地，兩側種著些不知名的花草。正殿大門緊閉，沈雲歌帶著他走向右側的一間偏房。
    推開門，裏麵是一間不大的屋子，但布置得十分舒適。靠窗是一張矮榻，鋪著柔軟的草編墊子；牆角有個小書架，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幾卷竹簡；最讓蘇佑驚喜的是，地上還鋪著一塊看起來就很暖和的毛毯。
    “這……這是給我的？”蘇佑不敢相信地眨眨眼。
    沈雲歌點點頭：“使者需要休息的地方。雖然你現在是靈體，但適當的休養有助於靈力增長。”
    蘇佑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生怕自己的蹄子弄髒了幹淨的地麵。
    他好奇地打量著每一個細節——窗台上放著一個小陶罐，裏麵插著幾枝野花，矮榻旁有個矮幾，上麵擺著一盞古樸的油燈；最神奇的是，牆角竟然放著一麵銅鏡。
    “我能……照鏡子？”蘇佑忍不住問。
    沈雲歌似乎被他的天真逗樂了：“當然。雖然形態變化，但愛美之心仍在。”
    蘇佑屁顛屁顛地跑到銅鏡前，轉著圈欣賞自己的鹿形。銀灰色的皮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小角像兩枚精致的玉雕，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挺帥的嘛！”蘇佑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尷尬。
    沈雲歌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對新住處充滿好奇的小家夥，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早些休息。明日我教你如何更好地控製變形。”
    “好的！謝謝雲歌大人！”蘇佑歡快地回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我在回來的路上吃了一種金黃色的果子，特別甜，吃完感覺靈力恢複了不少……”
    “山靈杏。”沈雲歌解釋道，“北山的特產，對靈體有益。但每日不可多食，三顆足矣。”
    蘇佑點點頭，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折騰了一天，疲憊感終於湧了上來。他走到矮榻旁，小心翼翼地趴下，草編墊子比想象中還要舒適。
    沈雲歌輕輕揮手，油燈自動熄滅，隻留下窗外灑入的月光：“晚安，蘇佑。”
    “晚安，雲歌大人……”蘇佑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睡意。在陷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刻，他模糊地想著——沈雲歌人形的樣子，真好看啊……
    沈雲歌站在月光下，看著熟睡的小鹿，銀發如瀑垂落。他輕輕抬手，一縷銀光從指尖流出，在蘇佑周圍形成一個保護結界。做完這些，他轉身離去，衣袂飄飄，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隻有那根連接兩人的金線，在黑暗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如同一條流動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