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豪盯著好友——現在是好友鹿——看了許久，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那顆標誌性的虎牙：“行啊你小子，死了都能找到靠山。”
    他伸手想揉蘇佑的鹿頭，被後者靈巧地躲開，“不過你這造型...還挺萌的嘛！”
    蘇佑翻了個白眼——如果鹿能做這個表情的話：“滾蛋。我還能變成別的，隻是第一次見你怕嚇著，選了個最溫和的形態。”
    “還能變啥？”趙家豪來勁了，掏出手機就要錄像，“快變個老虎獅子看看！”
    “現在不行！”蘇佑急得原地蹦躂了一下，“每次變形要間隔一段時間，而且初期維持不了多久。”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小，“而且...我還沒完全掌握技巧，有時候會卡住...”
    趙家豪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直接躺倒在草地上：“蘇佑啊蘇佑，你死了都這麼菜！”他抹著笑出的眼淚，“不過這樣也好，你要是真變成猛獸，我可能當場嚇尿。”
    蘇佑氣呼呼地用前蹄刨了刨土，這個動作配上他現在的形象活像童話裏走出來的角色：“笑夠沒？再笑我走了。”
    “別別別！”趙家豪趕緊爬起來，突然正經起來，“說真的...這一年你去哪了？為什麼現在才聯係我？”
    蘇佑的耳朵垂了下來：“大部分時間在...適應新狀態。”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而且那位說，需要確認我的靈魂足夠穩定，才能接觸以前的人際關係。”
    趙家豪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所以...你現在算是...鬼？還是妖精？”
    “都不是。”蘇佑搖搖頭，金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像兩枚透明的琥珀，“更像是...山神的使者？雖然聽起來很中二...”
    “山神？！”趙家豪的音量陡然提高八度，“真有神仙？！”
    蘇佑的耳朵突然向後貼緊腦袋，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聲音：“噓！小聲點！”他緊張地環顧四周，“這事絕對不能外傳！”
    趙家豪趕緊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但眼睛還是亮得嚇人，活像得知聖誕老人真實存在的孩子：“那...那位長啥樣？白胡子老頭？穿古裝？會騰雲駕霧嗎？”
    “我不能說太多。”蘇佑緊張地跺了跺後蹄，“總之你記住，這事絕對保密，連阿姨都不能告訴！”
    “知道啦知道啦！”趙家豪擺擺手，突然想到什麼，表情變得古怪，“等等...你該不會是被什麼山精妖怪騙了吧？民間故事裏不是常有那種...”
    “我很清醒。”蘇佑打斷他，聲音罕見地嚴肅起來，“那位救了我，給了我第二次存在的方式。不管是什麼，我都感激。”
    趙家豪盯著好友看了許久，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蘇佑的鹿角：“行，你信我就信。”他頓了頓，“不過...你確定這樣真的好嗎？不能離開這座山，隻能變成動物...”
    “比徹底消失強，對吧？”蘇佑輕聲說，突然用頭蹭了蹭趙家豪的手心，“而且...我其實挺喜歡這裏的。安靜，幹淨，沒人際關係要應付...”
    趙家豪的眼睛又紅了：“你個傻子...”他使勁揉了揉蘇佑頭頂的絨毛，“以後每周三我都來，給你帶最新番劇，帶我媽做的餡餅，帶...”
    “餡餅可以，番劇就算了。”蘇佑笑道，“我現在又沒電腦。”
    “我給你燒啊！”趙家豪指著那堆還沒燃盡的紙紮，“剛不是燒了台MacBookPro嗎？收到了沒？”
    蘇佑被逗笑了，發出一種介於鹿鳴和人笑之間的奇怪聲音：“白癡，那隻是你們活人的心理安慰。我們這邊...呃，不是這樣運作的。”
    “那你們那邊怎麼運作的？”趙家豪好奇地追問。
    蘇佑正要回答，突然全身一僵，耳朵轉向左側的密林：“我該走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那位在叫我了。”
    “等等！”趙家豪急了，“這才聊了多久！”
    “每周三下午，老地方。”蘇佑已經開始後退，銀灰色的皮毛在晨光中閃閃發亮，“記住，絕對保密！”
    說完，小鹿轉身輕盈地躍入灌木叢，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密林深處。趙家豪呆立在原地，手裏還捏著幾根銀灰色的鹿毛，陽光照在上麵泛著奇異的金屬光澤。
    “蘇佑...真的還在...”他喃喃自語，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幻覺後，又哭又笑地跪倒在地，“太好了...太好了...”
    在兩人上方約五十米的懸崖邊，一個修長的身影靜靜佇立。沈雲歌垂眸看著下方久別重逢的友人，銀白色的長發在山風中紋絲不動，寬大的白色長袍上繡著幾乎不可見的暗紋，在特定角度的光線下才會顯現出古老的山脈圖案。
    “有趣的人類。”他輕聲自語，聲音隻有山風能聽見，“麵對超常事物，第一反應不是恐懼，而是接納...”
    沈雲歌抬起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淡金色的氣息——那是蘇佑靈魂的印記。他凝視著這縷氣息，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血液喚醒...靈魂共鳴...”他低聲念著這些詞彙，仿佛在解一道古老的謎題，“會是巧合嗎？”
    山風突然變得急促，吹散了那縷金色氣息。沈雲歌微微皺眉，轉身望向山脈深處某個隻有他能感知到的方向。
    “時候未到。”他像是回答某個無形的提問者，隨即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一句隨風而逝的低語：
    “讓我們再觀察一陣，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