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墮魔，我可以控製住......先停下......”
    斷斷續續的聲音嘶啞地說出口，聲音輕得甚至傳不到咫尺之人的耳邊。
    龜裂的土地遍布岩漿，紅黑色的魔焰還在持續燃燒，但是仔細看就會知道火勢已經開始減弱，可惜的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並不是四周開始回緩的靈氣，而是麵前這位滿身沾染魔氣的蒼白袍青年。
    血水將本該清新的顏色染成了深淺不一的斑駁，弑神陣中青年黑發披落一肩，額角淌下的鮮血順著眼廓從眼尾流下，明明是仙資玉潔的人，但那雙流轉著魔紋的眼睛卻襯得這張臉有些妖異邪魅。
    青年麵前的小男孩像是嚇得不知做何動作，僵硬地站著，唯有那雙瞪大的眼睛映出了他內心的害怕。
    “仙......仙尊......您不要抵抗了。”
    周圍的人開口說出這句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說不出口的勸誡，但是無論再怎麼說不出口他們還是說了出來。
    青年沒理會周遭的聲音，而是對著小男孩安慰似的笑了笑，本來是想要開口讓他不要怕，可開口的一刹那，內髒碎末混著鮮血從口中湧出，一兩滴鮮紅的血不小心濺到了麵前小孩白瓷般的臉上，讓那張本來嚇到僵硬的臉帶上了具象化的恐懼。
    青年餘光看見了弑神陣越發熾盛的運轉，他知道自己今天要葬身於這裏了，但好在修真界唯一的魔煞在成神的前夕已經被自己斬於劍下，預言了三百年的傾世之災終被打破。
    不幸的是，自己不小心染上了魔煞的孽業因果，從身上不斷溢出的魔氣來看，似乎下一瞬就會墮仙化魔。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會墮魔，可很顯然周圍的人不信，他們戰戰兢兢地度過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看到了滅世預言的扭轉，當然不想再見證一個魔煞誕生，於是他們不假思索地將提前設下的陣法，用在了這個祭出一身修為斬殺魔煞的救世主身上。
    對魔煞沒什麼殺傷力的陣法，對他倒是效果極佳。
    陣法上的光芒熾白，身形開始漸漸消散，他看到自己的雙腿模糊得連影子都無法映下，歎了口氣，而後忽然伸手，將男孩推遠了。
    雖然這弑神陣是針對自己的，但是這一身魔煞之氣可能還會波及無辜，既然不能青史留名，那也不能坐實墮魔罪行，遺臭萬年吧。
    魔煞這兩個字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心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絕對不會去做這聖人。
    男孩直直地被他推得倒退出好幾步，最後跌倒在地，一雙漆黑的眼中似是有驚濤駭浪，又像是有萬語千言，但是在某一刻，都歸為了寂靜，隻餘一聲嗤笑消散於天地中。
    神淵之戰隕落的大能反哺出萬千靈氣，滋養修真界百年。
    “大道三千，我們應該選擇一條適合自己修煉的道，不可貪多，雜而不精，一道無成。”
    蒼老的聲音徐徐講習著修真基礎知識，底下的一眾新生弟子大多數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少數的在打瞌睡。
    還有極少數的在竊竊私語。
    “大哥，這是什麼年什麼地方？”
    少年聲音壓得很低，被詢問的對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剛想開口嘲笑他是不是睡傻了，就看到他直直地看著自己，像是真的傻了一般。
    塵辭想起他第一次看見自己時還是一副厭惡的表情，現在這蠢樣倒是有些異常。
    塵辭將臉別過去，換個方向繼續睡覺，楚樂風眼中的驚豔轉瞬即逝，於是他鍥而不舍地問：“我考你個問題，我是誰。”
    楚樂風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戳著他的胳膊，塵辭覺得他已有取死之道。
    “你要耍什麼花招？”
    塵辭壓低的嗓音染著幾絲不耐煩。倒不是他激進，而是自從楚樂風進了玄天宗，就一直明裏暗裏地針對自己。
    楚樂風鼓起臉頰無辜地笑了笑，“沒有沒有，我隻是想知道......”
    楚樂風話還沒說完，教習長老已經忍無可忍了，他沉聲怒斥：“塵辭你給我出去站著，既然不想聽，就不用聽了。”
    塵辭雙手撐著桌子起身，新月般的俊眉微皺，一言不發地出了學室。
    楚樂風忐忑地等著這個老頭把自己叫出去，卻沒想到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繼續開講。
    “報告！”
    楚樂風思考再三還是舉手坦白，長老被他這突然的高喊弄得不悅，“我也說話了，請讓我也出去站著吧。”
    長老怒瞪他一眼，“行，那你也出去。”
    底下的弟子對楚樂風這一突兀的行徑有點驚奇。
    楚樂風如願以償地跟遭受無妄之災的難兄站在一起，一壁之隔，塵辭聽到了他的“坦白”，但他沒有過多的驚訝，而是警惕。
    警惕著他的下一次捉弄。
    “抱歉啊大哥，是我的錯，害你罰站。”楚樂風低聲下氣，就差九十度鞠躬了。
    塵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一個字，但這不善意的一眼，卻讓楚樂風覺得顧盼生輝。
    看他的態度，楚樂風也得知了原主可能與麵前這位美男有點不合，於是楚樂風悄悄挪過去，“其實我是天外之人，所以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塵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胡扯，冷的冰凍三尺的眼睛沒有一絲信任可言。
    “真的，我發誓。”楚樂風舉起三根手指正對著天。
    塵辭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波瀾，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誰？”畢竟道心起誓是很嚴肅的事情，但凡想要成就一番大道的，都不會輕易起誓，況且這位還是九州難得一遇的天驕。
    楚樂風見他問自己，終於鬆了口氣，神態也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我真的忘了原來的名字了，但我保證絕對不是你認識的這個人，所以你能給我講講我是誰嗎？”楚樂風誠懇地請求。
    塵辭：“我若告知仙尊，你待如何？”
    楚樂風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將準備好的腹稿呈出，“我把把柄都交給你，說明我把你當成我最信任的人，你不能將心比心一下嗎？你不忍心把我交出去的吧，我又不是壞人。”
    塵辭：“你來自哪裏？原來的身份是什麼？”塵辭本來九分的懷疑淡了七分。楚家的這位天才從來不會這麼說話，無論對誰，而且他跟自己相處的所帶來的感覺也跟往常不一樣。
    楚樂風：“我是一個普通人，來自一個跟你們完全不同的世界，具體表現在我們那裏的衣服沒有你們這麼繁瑣，也沒有剛才那老頭說的修煉什麼的。”
    塵辭眯起眼睛似是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偽。
    “普通人？你們那裏沒有修仙者？”
    楚樂風點了點頭，“應該沒有，我說了這麼多，你也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唄。”
    塵辭看著那雙“求知若渴”的黑色瞳仁，如實說：“你叫楚樂風，是玄天宗新招收的弟子。”
    楚樂風配合著點頭，“我們這裏是什麼樣的世界？”
    塵辭：“這裏是靠靈力修煉的世界。”
    楚樂風看過這類小說，下意識插嘴：“是可以飛升嗎？”
    塵辭：“嗯。”
    “好酷啊，你們這裏修仙等級怎麼劃分？”
    塵辭斂下眼瞼，熟練地說出等級劃分：“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大乘、渡劫，每個大境界劃分三階。”
    楚樂風掰著手指記著，想到自己身體裏不斷流動的**，興致勃勃地問：“我呢，我是什麼階段了？”
    塵辭身側垂下的手掌蜷了蜷，“金丹初期。”
    楚樂風頓時垮下了臉：“啊，還是好弱啊。”
    要不是差不多確認了麵前的蠢貨是個外來人，塵辭可能會給他一頓拳腳。
    “那你呢?”
    塵辭的眸中閃過一瞬落寞，語氣依舊正常，“練氣......初期。”
    楚樂風尷尬地哈哈了兩聲，立馬轉移話題，“沒事，我們還年輕，那啥，我有沒有什麼師父之類的？”
    塵辭淡淡地看著他，回道：“沒有。”
    楚樂風鬆了口氣，畢竟他記得好像從某個帖子下看到過，穿越切忌穿越成有師徒關係的來著。
    “那我是修什麼道的？”
    塵辭：“隻有你自己知道。”
    反正站著也是站著，能多了解一點是一點，楚樂風繼續問：“你叫塵辭？”
    “嗯”
    “那你有師父嗎？”
    塵辭停了一拍才回答：“我有師尊。”
    楚樂風有點意外，塵辭明明修為很低，為什麼還能有師尊？
    “你知道你師尊修的什麼道嗎？”
    塵辭：“無情道。”
    楚樂風：......掛科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唯一及格順利畢業的是媽祖的那個無情道？
    ”那你師尊很優秀。”
    塵辭卻冷笑一聲，語氣嘲諷道：“當然，臨川仙尊威震天下。”
    楚樂風還在思考這位臨川仙尊時，視線就強行被一個人影占據。
    來人麵容清雅俊朗，一身月白色雲紋鏤金緞錦衣裹得身資傾長，月牙色長袍鬆鬆垮垮地掛著肩上，腰懸錦鯉墨玉，端的是玉樹瑤階、風骨自成。
    但這幅謫仙樣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就敗壞殆盡。
    “廢物。”
    “謫仙”厭煩地撇了塵辭一眼，連帶著楚樂風也得了一眼輕蔑。
    楚樂風：......哎呦我去，小爺我這暴脾氣，你給我......
    塵辭撇嘴敷衍作揖：“師尊。”
    見風使舵的楚樂風迅速彎腰：“臨川仙尊。”